叙旧

当存在于回忆里的声音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毫无防备的现实中时，拥有这段回忆的人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反应的。

所以当耳边这声“点点”和几年前的那声重合在一起时，陈今夏也只是大脑宕机了那么短短几秒，然后看似特别平静的把刚接满的咖啡端起，任由着那声“好久不见”就这么钻进自己的耳朵。

确实是好久不见，算了算他们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高考完最后去学校领通知书的时候。

也是他们分手的那天。

陈今夏从来没想过在那次见面之后两人竟然还能再次遇到，然后七年前的那次见面就好像是为今天重逢的尴尬而做了个铺垫一样。

分手是她提的，所以其实再次碰面时的心虚似乎远盖过了重逢时的尴尬。

陈今夏觉得，如果再不开口说点儿什么就这样继续在咖啡机面前杵着的话，她真的会原地爆炸。

气氛有点太微妙了。

陈今夏“……好久不见。”

所以她强压下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张泽禹“小朋友。”

张泽禹看着她这幅就差把“快放我走”几个字写脸上的样子轻轻溢出声笑，然后却偏不如她的意。

张泽禹“喝完咖啡来楼上办公室，我们叙叙旧。”

陈今夏扯了两下嘴角整个人在原地僵住，张泽禹却当没看出她的意思一样毫不留情的在要离开前又凑近她耳边轻轻抛出最后一句话：

张泽禹“你应该——”

属于张泽禹的气息突然变得浓烈，陈今夏僵着身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听着他拉长了音后又完整说出的话。

张泽禹“也不希望我去请你过来吧？”

陈今夏“…知道了。”

陈今夏当然不希望，她知道张泽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性格，所以即使哪怕真的特别不想和他叙个什么所谓的旧也不得不让自己面对这件根本逃不掉的事。

这次的咖啡似乎是陈今夏喝过最苦的咖啡，恹恹的瘫回到工位上时她便不准备再碰那杯咖啡一口了，就好像是只要杯子不见底就能一直不去面对张泽禹一样。

可是天不遂人意，事实证明张泽禹的那句让她喝完咖啡再去办公室也只是个说法而已，因为不过一会儿路周便拿了个文件向陈今夏的工位走来。

陈今夏似乎隐隐猜到要发生什么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从咖啡机那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她还没有到张泽禹的办公室去跟他叙那个所谓的旧。

路周“陈点点。”

果然。

路周“有个文件，老板让你送过去呢。”

陈今夏认命的闭了闭眼。

陈今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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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楼上比楼下要宽敞很多，陈今夏慢吞吞的小步挪着步子企图能拖一点儿时间，可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哪怕步子挪的在小也逃不过慢慢靠近老板办公室门口的命运。

脑袋里的神经似乎在相互打架，陈今夏在办公室门口站定后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她不太想敲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七年没见过的张泽禹。

可人越不想发生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所以当面前这扇门被从里面突然打开时陈今夏是懵的，直到被拽着手腕拉进去门又被关上时才慢慢反应过来。

陈今夏“……嗨？”

陈今夏缩着肩膀试探性打了个招呼。

张泽禹倚在墙上挑眉看着她也不说话。

陈今夏“…路周让我来送文件的。”

陈今夏小心翼翼的把手上路周给她的文件放在他办公桌上，然后又慢吞吞的缩回手站好，跟犯错的小孩儿在老师面前罚站似的。

张泽禹“陈今夏。”

张泽禹终于开口，被点了名的陈今夏下意识抖了下眼睫，小幅度的往后退了半步。

陈今夏“……在。”

张泽禹挑了下眉，自然是没放过陈今夏刚刚的小动作，似是被气笑的，然后从墙上直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陈今夏耷拉着脑袋，对两人间突然缩短的距离感到不适，张泽禹身上清冽的味道在靠近她的一瞬间便尽数将她包围，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在周围萦绕，淡淡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轻轻的烟草味。

太近了。

熟悉的感觉让她几近窒息，过往两人一起的回忆开始零零散散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挤进陈今夏的脑海。

她蹙着眉又猛的退了一大步，直到彻底把和张泽禹之间的距离又重新拉开才又站稳抬头。

陈今夏“张泽禹，我不太想跟你谈。”

张泽禹眼睫轻颤，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表情的时候似乎总是这幅漠然的样子，身上自带的那股距离感便尽数体现出来。

陈今夏抬眼，盯着面前七年没见的男人眼睛一瞬也不眨，在空气停止流动的第不知道多少秒后才又听到张泽禹扯着嘴角发出的似是自嘲般的笑。

张泽禹“你躲什么？”

张泽禹不往前去了，就站在刚刚被陈今夏躲开的位置上淡淡的盯着她。

张泽禹“陈今夏。”

他翘起嘴角，说出口的话却没一点儿笑意：

张泽禹“你想把我丢一辈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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