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你说我脆弱，那么我问你，这个世界上谁不脆弱呢？

　　人不是工具，不是冰冷的机械，人只是会心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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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塞尔挣脱最后一道镣铐，光洁的手臂已经布满血痕。她知道耐尔是个混蛋，但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自己囚禁起来。

　　将近一个月，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只有化学品混合的刺鼻味道以及冰冷的器械触感。

　　孤独，恐惧，焦躁的感觉将她淹没，卷入无尽漩涡。

　　几近绝望之时，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然而就在她握起玻璃碎片对准手腕的时候，一种战栗的感觉忽然从心底涌现，过往种种喜忧参半的回忆被牵扯出来，莫名的无助感充斥胸腔，她没忍住，泪水滑落脸庞。

　　落下的水珠忽然凝结，化作一种圆滚滚的物体。

　　是珍珠。

　　脑海回荡起飘渺的笛声，伴随着它出现的，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不是任何人或事物的附属，你有选择的自由。”他坚定而温和的言语有如春日和煦的风，拂过她寒冷的心，融化了坚冰。

　　是啊，我还没有找回那段属于我的记忆。

　　我还没有……

　　告诉他我的真心……

　　玻璃碎片应声落地，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就像理清自己一团乱麻的心情。

　　很久了，真的很久了，你可以振作起来。

　　得知实验室将要被淹没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顾着逃命，耐尔无故失踪，结果就是她被遗忘在了这个冷寂的实验室。

　　安保系统被打开，她顺势切断束缚，逃出生天。

　　就在她前脚刚踏出实验室的门后，一堵高达数丈的海水铸成的墙猛然扑来。

　　她本能地从断崖一跃而下，坠入冰冷的海水。

　　周身好似被蓝丝绒包裹，许是人鱼的天性使然，她丝毫不觉压抑，反而有一种润泽的快感。

　　她轻而易举地冲破海面，见到了浓云滚滚的天，以及……一双她永远忘不了的清澈蓝眸。

　　这样恶劣的天气，居然还有人选择出海。一搜小艇上载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微卷的褐发被海水打湿，有几丝凌乱地紧贴在额头，皮肤也被太阳晒出淡淡的咖色。看穿着应当是这里的原住民。

　　当他望向海中少女的颜容时，蓝眸忽然一亮，露出几分喜色。

　　西塞尔怔怔地与他对视，近乎忘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不会认错的，这双眼睛……可是他……

　　她不禁观察起眼前人的骨骼与面相，努力地想要找到一点破绽。

　　“别在海里泡着了，快上来！”那人朝她大声喊了句，是熟悉的声音。

　　原来在自己失踪后，亚瑟也不眠不休地找了一个多月，直到他查到这里的违规实验项目，再综合之前的线索，他推断她是被抓走作为实验对象了。他本想乔装成原住民来探查，却恰好遇上这次浪潮，直接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西塞尔怔怔地望着亚瑟卸下假发、胡须、甚至是修容橡胶，那熟悉的清瘦容颜又回来了。

　　“我真想不到你会亲自来。”黄昏的海上雾蒙蒙的，透过游轮的窗户，只能看到一片苍白。

　　亚瑟来到洗手池，掬起一抔清水洒在脸上，褐色淡了些。

　　“我不放心其他人，而且……我等不了了，我想第一个见到你。”

　　她的心颤了颤。

　　“万一我不在那里呢？”

　　“继续找。”他的目光紧盯着镜子，言语平静坚定，“这次我不会退缩。”

　　退缩？

　　“你也会感到无奈想要退缩吗？”

　　“会的。”他转身向她走来，“我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讲到最后几个字时，他轻轻俯身，指腹划过她的脸庞，拭去一滴泪。

　　她从他忧郁心疼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映——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嘴唇乌青，衣服也扯成许多碎片。

　　真的是，狼狈极了。

　　她忽然感到耻辱，于是低下头。

　　“这个代价，和我们的过去有关，对吗？”她极力平静，声音却还是发颤。

　　“是的。”他答的果断，语气却十分温软耐心，“别怕，我愿意和你一起找回那些失去的东西。”

　　“为什么？”她忽而这样问，“我只给你带来了麻烦，我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硬牵扯着你堕落，我良心不安。”

　　空气默了几秒，她垂着头，不敢凝视他的眼睛，她静静等着，等待他的失望和叹息，不料，一阵温暖却忽然覆上手背。

　　“不要因为外界的否定就怀疑你自己的价值。”他的答复那样出乎意料，又那样温和坚定。

　　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愿意陪着你寻找，记忆也罢，事业也罢，人生价值也罢……不论你此刻是光鲜亮丽还是脆弱狼狈，我都愿意陪着你，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后的族人，只因为你是你。”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刻进心里，身上的伤口疼到麻木，心却融化般触动。

　　惊讶、感动、哀伤……种种情绪凝聚在胸膛，她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

　　他愣了几秒，旋而回抱住她。

“谢谢你亚瑟……这话我早该讲了，然而我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我不想再留有遗憾。”她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好吗？”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