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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几日不见，却像是已阔别已久。他们才相识一年，却像相濡以沫二十年。就算有那么多话想要说，有那么多心情想要传达，却只剩下更长更深的沉默。他们曾经如此的贴近又好像特别遥远，正因为如此熟悉才会显得陌生，才会以冷漠和愤怒来掩饰这些刻骨的情感。“小心一点。”只是简单的嘱托，赤井秀一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衬衫领子，静静地看着他声线平淡无奇，他们之前的一切爱恨波折像是从未发生，是尘埃，是负担，等待什么时刻日光繁盛了就会尽散。他以为赤井秀一会问他为什么来。在冥冥之中他又知道赤井秀一知道他一定会来。“不要和组织硬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跟着对方只会是负担，工藤新一低着头偷偷在身后攥紧了拳头，他被藏在不起眼的储藏室和供水房之间的缝隙，是狭窄却意外安全的角落，他看着赤井秀一的鞋尖没有更多迟疑地调转了方向，那男人就要离开。他该如何用沉默去面对这一片静寂，赤井秀一为他构筑的世界简单却安全，没有枪林弹雨，没有生离死别，更没有花言巧语，他安然呼吸在这个男人给予的保护里。为何遗憾，为何不舍。倘若他真的能独自赢得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对这份温暖有依赖。“赤井君。”工藤新一轻轻发声，他想也应该是时候了。是时候考虑清楚这一切的软弱与胆怯，是时候试着看清楚生命的定义，是时候给予赤井秀一这份一直没有胆量说出的情感。他看见赤井秀一的皮靴停在不远的地方，这等候是这个理智冰冷如钢刃的男人提供的最后的温柔与纵容。“我相信你。”世界上最艰难的表达，究竟是我爱你还是我相信，究竟是对爱之甜言蜜语的渴求，还是生死之时不会放开的手。又也许只是——当我看着你的背影的时候，就不想让你离开，那么简单。“我相信你，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愿意放弃这个世界，也不想放弃你，”工藤新一的声音在颤抖，他抬起头看着赤井秀一的背影，那历史仿佛被尘封了一个世纪如今被他翻阅，“曾经的独自前行，还有畏惧不前的胆怯，都是我不够成熟的证明。”都是我太年轻的天真与简单，是你让我看到这个世界如此真实的一切，是你为我打开了这一扇门，是你教会我如何在筋疲力尽的时候坚持下去，教会我在面对恐惧与绝望的时候不颓然放弃。你并不完美，你却让我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会成为你，用你的态度和坚守来度过我的一生。“所以等你的愿望和使命都结束了，我们能再见面吗？”我愿意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愿意让你来决定我的生死。我愿意接受你给予的一切，不管你给我的是告别还是未来。这就是我诠释的信任。有那么一瞬间工藤新一觉得释然，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双眼已麻木唇瓣充血着发颤，心脏清晰地跳动血液飞速流窜而四肢百骸叫嚣着愿望，滚烫的酸涩和强烈的渴望灼烧在喉头让他每一句话都如此艰难。只一瞬他被不知何时已经回头的赤井秀一按入怀里，他又嗅到了那熟悉的烟草的气息，他们终究紧紧地拥抱，不留一丝缝隙的，像是曾经历无数痛楚被硬生生拆断的齿轮重新咬合在了一起，最后一道罅隙都已经被填平。“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话，小鬼。”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能够离开，怎么能够轻易地丢弃温存记忆投身入冷酷的生死之搏。他从来没有教给工藤新一这种阴险又狡诈的手段，来蛊惑一个本就无法保证未来的人来给出承诺。他们终究还是如此相爱。赤井秀一扯住少年柔软的黑发逼迫他仰起头来，他们如此疯狂地接吻，唇齿之间舔舐与啃咬伴随着牙齿的碰撞，血液都跃动着狂野热烈地情动，像是站在绝望深渊的最后一次热切纠缠，紧贴的身体挽留最后的光线，待一切都陷入黑暗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脸，亦约定在光明到来之日再相见。“拿着。”那窒息的情绪几乎将他逼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赤井秀一将什么小东西塞入了对方的手，再没犹豫地放弃了这份缱绻转身离开。他并非擅长承诺的人，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想要给。从来没说过爱，我是，你亦然，却比谁都深爱。比谁都相信对方的每一句承诺，更能体会彼此的每一次期待与失落。没有华丽的花瓣与梦幻，没有好听的蜜语，就这么简陋地相爱。平平凡凡。他走了，工藤新一大口喘着气靠着墙，指尖摸索上掌心，那是一枚细细的白金戒指，没有繁复的纹路也没有奢华的钻石，他柔和了眉眼地笑，有一些满足的味道。狡猾的究竟是谁。对啊，狡猾的究竟是谁呢。黑羽快斗急速在狭窄的船沿移动，腥咸的海风让他的发贴在脸侧掩去大部分表情，扑克脸没有了笑容，嘴唇绷紧隐约透露出倨傲，那伪装成了陌生的眉眼是收敛的锋芒。因为曾经狼狈不堪，因为曾经连尊严都被踩在脚下，所以他不会再一次低头。魔术师的骄傲就是为了此刻而存在。如果近身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尊尼获加的对手，那么就离他远一点。黑羽快斗轻巧地侧身避过袭来的子弹，在海风中展露的双眼是从未有过的凛冽与孤傲，因为再也不想被你揍趴在脚下，所以我会比你更强大。我会比你站在更高的地方，让你对曾经给我的轻蔑与嘲弄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的觉悟。这边寻找磨损着尊尼本就所剩无几的耐性，他疾速穿过货轮第二层的狭窄过道，锐利的眼神利落地检查每一处隐蔽。这家伙比上次快了很多，无论是移动的路线还是身体的动作，都如此巧妙，才看见他的衣角下一秒又消失不见。到底去了哪里，竟然如此擅长捉迷藏。只是几天不见，这个男人竟变得如此难缠。还是说，黑羽快斗本就如此强大，是他小看了吗？是那天的轻而易举的重创迷惑了自己的眼睛，没有对他理应具备的实力做出判断，还是那太狂妄的胜利激发了黑羽快斗的求胜本能。遇到强者的好战之心在血液每一处蠢蠢欲动，尊尼获加的瞳仁因为杀气腾腾而振奋，却又无法不烦躁。讨厌这样的小把戏，像是一次次地演出让人捉摸不透，却正好刺在心尖最微妙的地方。明明只是个小丑，却能扰乱一切，准确地掌控敌人所有薄弱的地方，是个好对手，却又如此可恨。朝着可疑的方向射击，只传来空荡寂寞的回音，这空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尊尼获加暗自烦躁加快了找寻的步伐。途径仓库，余光瞥见人影，稍微侧过身体看见Cinderella靠在阴影的拐角，慵懒地摆弄着她的枪，卷发自然地垂下，好一张美丽的脸。潜意识选择了放过的尊尼获加与这个女人擦身而过，即将离开的片刻终觉有异。她是Cinderella。她不是Cinderella。她是谁？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尊尼获加立即停下脚步却已为时已晚，回头只见Cinderella那似笑非笑的精致面容竟然断裂出嘲笑的愚弄。来自女人手中的银色短枪的钢片扑克牌完全抢占先机，席卷着凛冽的风割破这凝滞的空间，直逼尊尼获加的颈动脉和身体多处关节而来。该死的，尊尼勉强避过仍旧被划伤，他无法忽略来自对方那定义为“愚蠢”的轻蔑眼神，这几乎将他刺激得失去理智。“即使是玩具枪，也能让你如此狼狈。”挑起眼角勾起唇角笑容里有狂妄，带着两分轻浮却无比锋利的语气出自Cinderella，那与女人完全不相符的奇妙嗓音像是在尊尼获加面前演出天马行空的剧本。而这出戏有一个如此意料之外的结局。只要我们保持足够的距离，即使你再强大，又能耐我何？“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尊尼获加。”那极具攻击力度的嗓音又成了另外低沉的模样，来自赤井秀一的声线这般惟妙惟肖，在金发男人躲避着那些钢片的同时，Cinderella轻笑着抬手扣动扳机，银色的钢索直直地从枪口弹射入空中，缠绕几周挂在最高层甲板的边缘栏杆。“再见。”Cinderella加深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钢索急速回收将她垂直拉起，上升至货轮的最高层，货轮在海浪中颠簸，而他却以绝妙的平衡感翻越了栏杆安全着落在甲板。而这一切尊尼获加除了已慢一步的射击之外竟也毫无办法，只得啐了声从一旁的楼梯进入上一层。毫无准备的，金发男人刚刚踏上最高层的甲板，能看得到分明碧蓝的苍穹和已经很简单的房间，而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面容熟悉，神情平淡，这场景足够让尊尼永远地刻入记忆中去。“获加。”工藤新一不远不近地站在甲板靠着栏杆，他穿着毛衣和厚厚的白色外套，海风将他的发拨乱，眼底却是一望无际的平静与坦然，轻悄加深的蓝色瞳仁深处还能捕捉到那么细碎的衅然。就这样，一点点地将你击溃。不断重复着怀疑与猜忌，直至失去本心，失去所有的判断与防备。“你好像很急躁，在找什么吗？”尊尼获加错愕了须臾，持着的枪也因为主人的短暂犹豫而稍微停滞，眼前这个工藤新一面容与那个RYE如出一辙，神态表情淡然温和却在唇角上翘的弧度里找到一份嘲讽。恶意的，挑战的，戏弄的讽意。他是工藤新一。他不是工藤新一。他是谁？“混蛋……”经历了瞬间的停顿，再度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尊尼获加愤怒地重新瞄准快速射击，他更唾弃自己在看到RYE的那张脸之后仍旧下意识地动摇。唾弃那个愚蠢，无知的自己。分明之前被这个人伪装的这张脸骗过一次，如今又第二次踏入同一个陷阱。“很生气呢，你的表情，子弹快打光了吧？”少年温润的声线不徐不疾，工藤新一诡谲一笑，愉悦自得的强烈轻蔑在他眼中一览无余，轻抬手一个弹指白色的烟雾再度炸开，瞬间将两人吞没，能见度降至极低而变换莫测的嗓音如同惊雷摧毁尊尼获加最后的耐性，“你该不会以为格斗足够强，就能赢吧。”脸在变，声音在变，这个复杂的世界瞬息万变，而我以不同的身份站在你面前。战争不是简单依靠拳脚，你的头脑，你的心理，你的记忆里最脆弱的地方将成为你崩毁的突破点，而那处薄弱已经被我掌握。我不会再输了。绝对不会第二次再如此不堪地倒在你面前，尊尼获加。“所以你想在这片虚无里找到什么呢？”白色的，飘渺的，没有苍天没有海洋，只有那么纯粹的孤独，脆弱得像一个谎言。以工藤新一作为玩笑彻底地将他激怒，理智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暴躁与狂怒在膨胀，尊尼获加像杀红眼浑身浴血的失控者，因为他是如此强大，这么多年从未被如此戏弄与轻蔑，对方一次次地逼近他的底线，直至他彻底失去耐心。杀了他。就算已经打光子弹，不管他是谁，不管接下来又是什么人站在自己面前，结局只有一个，杀。他不接受任何的质疑与试探，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就是对的。无人能忤逆，无人能戏弄。尊尼获加在这片云雾里追逐着前方隐约的声响快速移动，眼见白色渐稀薄视野渐明朗，前方转角的人影若隐若现。卷发，女人，黑色上衣，还有那张Cinderella的脸。又想重来这套吗，尊尼获加嗜血的笑容张狂得近乎狰狞，杀意被逼迫着疯狂喷薄而出，持着钢刃的手青筋暴起。去死吧。风缓慢而起。那片悄无声息散开的薄雾里，金发男人来不及看清Cinderella脸上的莫名，处于高速移动的身体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尊尼获加的匕首深深地捅入这个满脸诧异的女人身体里。鲜血喷溅得如此安静。【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