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只有一盏用于照明的孤灯。机器无情地发出类似电波的声响,跳跃的红色光点在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留不下痕迹,是能带来希望和梦想的小小热量。宫野志保已经在这里奋战了四年,在工藤新一尚未离开日本前往旧金山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暗自尝试药剂单的还原。她无法记住APTX的全部成分和具体剂量,但见到类似的东西总是能敏锐地反应。赤井秀一给她的这四份药剂单虽然与APTX系列原理不同,但在某些方面的作用却是惊人的吻合。即使是不同的成分不同的药理也能组成相同的效应,这四份药剂单分开来看只是毫无用处的存在,但结合起来按照不同的比例组合,确实在阻止人类细胞衰老死亡上存在值得研究的地方。因为APTX研究失败,就转而去向另外的途径买吗……灰原哀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不间断地研究让她身心俱疲,却无法停止,她深知自己浪费的每一秒钟,都是那个人弥足珍贵的生命。她呆呆地看着那些经过具象分析的序列,一段段仿佛在她的眼里旋转、拆分、散开又重组,好像有什么关键的线索慢慢浮现。被某种突然的可能性震惊,正欲沿着发现的线索重新思考的灰原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她看到意外出现的工藤新一静静地站在门口。“……有事吗?”灰原哀在短暂的错愕后用力闭了闭眼睛,过度的劳累让她觉得视野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工藤新一仍旧是虚弱又安静的样子,却好像什么有东西不一样了。“我想要那种药。”工藤新一憔悴枯槁,唯独眼睛里全是明朗的清亮,就好像能找到希望的信仰,他仍旧是十七岁的脸但却好像多了坚毅和成熟,“你说的那种可以延长生命的药,能延长多久都没关系,有没有用也没关系,只要有可能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尝试。”“可以给我吗?”顿了顿,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会,仿佛有淡淡的光爬上他的眉梢和眼角,“命运瞬息万变,但它仍旧有一小部分掌握在我的手上,我能改变它。”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灰原哀愣了一会,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恢复了从前的光芒,又好像是那个多么耀眼的名侦探了。爬起来了呢,工藤君。我知道你会站起来的,无论摔倒了多少次,无论经历了多少失败和绝望,无论流了多少鲜血承受了多少质疑。你都会站起来的,你永远不会认输的,是这样吗,工藤君。灰原哀轻轻地阖上了眼,细小的弧度在唇角翘起,莫名其妙的欣慰和心酸喷薄而出,仿佛再一刻泪水就会颤抖地落下。每个人都在成长,没有人希望独自被遗留在某个地方,没有人希望被时光抛弃,我是这样,所以我明白你也是。你也是,那么奋力而勇敢地想要活下去,想要成为更加成熟美好的模样。这真的是太好了,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断奋斗,这就是时光赋予我们的全部意义。他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是什么。这一趟旅行,终点是什么。赤井秀一拎着盛放药剂的黑箱,站在这个废弃的码头,脚下是太平洋平静却无数暗涌的蓝色深海。“其实我讨厌这个国家,我指的是日本。”波本背对着他站在快艇上,发动机在他的腿下发出沉闷的鸣响,“这片大海的对面就是美利坚,旧金山就在那边。”波本站在船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在波浪起伏中源源不断地传来,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谁也无法抓住或是说明。“我常常会想起在美国的日子,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一场梦。”“日本虽然静美,更多是虚伪的假象,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靠近毁灭的平静。”“所以后悔的话就不要再往前走了,赤井秀一。”他黝黑的皮肤在晨曦里是健康的麦色,波本侧了身体平静的目光落在赤井秀一身上,他在北美始终被尊尼获加压制,从未见过BOSS,这次或许应该感谢赤井秀一,让他有了这个机会。“会说这样的话的人,一般对现状感到困惑和质疑,对自己所经历的感到懊丧与无奈,你不至于向敌人暴露你的内心,还是说其实后悔和畏惧的是你。”赤井秀一淡淡地拆穿这一切,他最后望了一眼身后东京蜿蜒的海岸线,随即也踩上了快艇,他踩在大海的摇晃不安之上,和这片陆地做告别,余光里一只颇为眼熟的白色鸽子低低地掠过他的肩膀,在船上方盘旋。发动机之音推行了这座快艇,沉默地掀起海水,快速向前推行,搭载着两个人的白色快艇高速驰骋在海风里,逐渐迷失在太平洋的深浅之蓝里。东京城的繁华和喧嚣被越抛越远,海水被划开白色的浪痕沿着艇边缘拖出漂亮的尾线,赤井秀一在苍穹与大海的包围下低着头,平静是对命运的接纳,遗憾是他没有和那个孩子说再见。赤井秀一才是那个被剥夺了一切的人。痛了不能哭,孤独了无法软弱,被遗弃也没资格崩溃,直到死亡才被允许倒下。他只是一棵被砍光枝桠而光秃秃的干,永永远远地沉默地站在缺乏鸟语花香莺飞草长的干裂荒土里,背负所有失去与背叛,承担一切责任和罪名。而正是工藤新一,才让他原本麻木丢失的情感有了意义。所以现在,他要为这份意义寻找他能够存活的可能。哪怕已经如此微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