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开学成为江欢欢压抑许久后出狱的日子，两边对她来说都是残酷的地方，尤其让江欢欢大受打击的学校。
江欢欢在学校门口磨蹭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进去。
一个多月不见的同学们看起来有些陌生。江欢欢发现她好像越来越难以好好的分辨人脸，并去记住。
江欢欢想，也许她是有什么缺陷的。
但她不敢把这些杂乱的想法告诉爸妈，她害怕自己会看起来更加没用。
多媒体上放着“开学第一课”，江欢欢不太能集中注意，看着屏幕逐渐走了神。
忽然，一道视线让江欢欢回过神，觉得如芒在背。
被看着的人是有感觉的，尤其那道视线如此的不加掩饰，在心细如针的江欢欢余光中更明显得像带着倒刺的勾子。
江欢欢无法忽视，便疑惑地回头看去。
是个陌生的男生。
男生坐在窗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白得近乎透明。他的长相很秀气，不太板正的趴在桌上，精致的锁骨从略大的领口中露出来，显得整个人更加秀气而又清瘦。
赫然与转过头的江欢欢对上眼神，男生不仅没有偷看被抓包的慌乱，反而朝江欢欢笑起来。
扬起的笑弧精致好看，露出一排白得发光的牙齿，双眼被牵动得弯起来，显得他眼中的光更加明亮澄澈。
这一刻，在阳光的衬托下，江欢欢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幻觉：在这个男生身上，她看到了暖白的光芒。
时间没有静止，男生的笑容极快的收了起来。江欢欢看懂了男生微表情中的提醒，霎时回过神，一转头却正被敲中额头。
陈河神色严肃的站在江欢欢身边，因为手上拿的“武器”是几张纸卷成的棒子，所以打到额头上并不疼。
周围同学们在低低窃笑，江欢欢难堪得红了脸。
“看来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江欢欢同学一眼就注意到了新同学。”陈河没有责怪江欢欢，而是顺势介绍起那个男生。
在陈河的安排下，男生被请上讲台。
男生先是看了一眼江欢欢，而后看向同学们，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我叫张觉，觉悟的觉。”
男生左手拿起粉笔，从容不迫的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看来是左撇子，左手写的字也一笔一划的很工整。
“我是插班生，很荣幸能和大家在同一个班级里学习。因为近几年很少运动所以可能显得比较文弱，但我实际上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我无聊的时候喜欢看书，所以成绩还不错，有需要帮助的同学可以来找我，也请大家多多指教，谢谢。”
张觉朝大家浅鞠一躬，不紧不慢的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江欢欢好像被他迷住了，眼神差点没能从他身上收回来。
这个男生身上有她梦寐以求东西：自信，坦然，轻松…他向大家大方展示自己，不沉闷不胆怯，和她完全不一样。
一回到座位，同桌便迫不及待的和张觉聊起来：“你是从外地来的吗？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需要搬家，然后转学？”
张觉想了一下，说，“不是。”
“不是吗？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呀…”同桌尴尬的捋捋头发，“对了，我叫罗梓铭，平时喜欢上课睡觉还有打篮球，下次带你一起啊。”
罗梓铭是个十分外放的人，通常被大家评价说没有边界感，不过他没有恶意的热情倒不会真的让大家厌烦。
张觉点头，示意了一下江欢欢的方向，“她很漂亮啊，在你们班很受欢迎吧。”
罗梓铭迷茫了一瞬，“你说谁？苏怡吗？苏怡是我们班班花，她坐那儿。”
顺着罗梓铭指的方向，张觉果然看到一个漂亮的短头发女生。留着干脆利落的齐肩短发，左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少女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面部轮廓。
“她确实很漂亮，但我说的是坐在第二排那个长头发的女生，穿着白色的棉服。”张觉道。
罗梓铭根据张觉的描述看过去，而后有些惊讶又不确定的问：“你说江欢欢？你不是在说江欢欢吧？”
“如果你指的是我描述的那个女生的话，那没错，就是她。”张觉不太确定的看着罗梓铭的表情，“能和我说说她吗？”
“江欢欢不是长得很漂亮的类型啊…”罗梓铭嘀咕，又作势打自己的嘴巴，“我不太了解她，她性格有点沉闷，太内向了简直，我们班没一个人了解她的，看起来也不太好接近，要不你自己去了解一下？”
张觉缓缓点头。
“哦，对了，有一点我可以说，他和你一样是个超级爱学习的好学生，是我们班…不对，她是年级第一，中考接近满分进的我们学校，我们老陈的骄傲！”
张觉眉头一挑，惊讶的笑道：“这么厉害？那我刚才说成绩好是不是太吹牛了哈哈。”
罗梓铭摇了摇头，“不过上次期末考试考得不怎么样，成绩掉了很多。你看老陈这愁的，这一节课就盯着江欢欢看了。”
张觉闻言抬头朝班主任看去，果不其然，班主任正在看江欢欢，眉头蹙的都没有自觉了，尽显愁态。
而被班主任无声看着的少女，头低的像是要与桌子融为一体。隐在头发中的一点耳廓能看出来，她的整张脸还是红的。
“下课我去了解一下，我感觉她应该挺好相处的才对。”张觉不自觉的转起笔。
罗梓铭努了下嘴唇，显得并不赞同，“好不好相处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有点生人勿近的味道在里面。而且学习这么拼命，对自己得多狠啊，一点兴趣都没有吗？简直是个怪咖。”
张觉转头看罗梓铭的表情，“你不喜欢她吗？”
罗梓铭身体后退一公分，满脸惊讶的道：“我喜欢活泼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我不会跟你抢啊。”
“哈哈…”张觉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是对她有意思，只是很好奇。”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个渣男？”罗梓铭怀疑问，“咱们三观可是很正的啊，渣男在我们学校可是一点都没有市场的。”
张觉觉得罗梓铭的反应很好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解释，把话题终结在了这。
下课铃响起后，陈河走下讲台，径直到江欢欢桌边。伸手点点桌面，示意江欢欢跟他来。
高中以来，只要一开班会，结束后陈河总是会把她带走，单独说话。
办公室里陈河带江欢欢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背靠着坐在办公桌的桌沿，尽力和江欢欢保持平视。
“你期末考试的成绩下降了50多分，相当于平均每科都从优秀的水平降到了良好。我已经打电话和你的家长说过了，你现在能跟我说一下是什么情况吗？”陈河的语气并不严厉，相反有些柔和。
江欢欢想到因为那一通电话而遭遇的痛苦和压抑，委屈得紧紧咬住嘴唇，连眼眶都酸胀起来。
因为是平视的角度，陈河很直观的看到了江欢欢的表情。陈河的坐姿换了一下，把撑在后面的手拿到前面，显得更加收敛。
“学习让你很累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看你平时也不太参加什么户外活动，如果不喜欢运动的话，推荐你通过其他的方式缓解一下压力。”
“现在才高一，离高考还有三年，如果过早把自己置于高压的情境下，对成绩反而是有害的。欲速则不达，明白吗？”
江欢欢的心情缓和了下来，可能是因为老师的语气太平缓温和了，让江欢欢觉得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陈河站起身，拍了拍江欢欢的肩膀，“你回去吧，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太内敛了，要尝试表达一下自己。”
陈河苦口婆心的劝导可以说一语中的，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很难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对江欢欢来说恐怕只有那四个字：“你回去吧”。
有些人比你年长，在很多事情上他们是过来人，所以他们劝慰你在学习上要有主观能动性，在新阶段开始的时候要有自己的规划。
可这些词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笼统而空洞的。可能他们经常听到，已经耳熟能详，但只有当他们自己已经经历过，自己也领会到这一点，他们才能明白。
江欢欢风声鹤唳的回到座位，连头都没抬。
她不敢看同学们的表情，她甚至想象那些眼睛一双双的定在她身上，然后在心里评论她，嘲笑她的失败。
这样的场景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虽然这种常态通常发生在家里，但她已经混淆了。
“嗨。”一双素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闯入视线，搭在江欢欢的桌上，挡住摊在桌上的书上的文字。
江欢欢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衡，她抬起头，脸色倏地一片通红。
张觉扬起嘴角，大方而又直接的看着江欢欢的眼睛说：“听说你的成绩很好，我也很喜欢学习，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江欢欢的眼神不自在的乱瞟，结结巴巴的说：“我…我都可以。”
江欢欢感觉她的脸更热了，她因此感到难堪，张觉却轻轻笑着说：“你的脸红红的，好可爱。”
“我不喜欢这样。”江欢欢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后又尴尬的低下头逃避。
张觉却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事，“脸红很好啊，很可爱啊。你看起来很温柔，和你做朋友肯定会很舒服。”
江欢欢被夸得不知所措，胡乱笑两声应对，但始终没把头抬起来。
张觉对此浑不在意的笑了声，并不明显的气音传到江欢欢耳边，挠的她的心痒痒的。
忽然张觉提高了说话声音，“不过我看你一直都没有抬头，应该没有错过我的自我介绍吧？我叫…”
“张觉，觉悟的觉。”张欢欢抬起头抢答道。
张觉满意的笑了，“对，我叫张觉。”
离的太近了，江欢欢甚至能清楚看到男生脸上细小的绒毛，那双弯着的笑眼中，澄澈的光更亮了。
这个笑得如此大方好看的男生，牢牢印到了江欢欢的脑子里，让江欢欢得空下来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