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江欢欢的十六岁生日没人记得。甚至放学回到家时，家里安静整洁的像是从来没住过人。

　　她就是像往常一样放学，写作业，吃饭，洗漱，上床睡觉，然后她的生日就过去了。

　　不过江欢欢丝毫感觉不到失落，她甚至窃喜着今天的顺利，她开始希望她每天的往来生活都是一个人。

　　从前的江欢欢可不是这样的。

　　最近江欢欢越来越频繁的梦到外婆，她小时候就是和外婆在村里生活的。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太太，她特别善良，特别爱笑，每一条皱纹都在院落的暖阳下发着光。

　　梦总要醒的，江欢欢从被子里拱起来，颇有些神志不清的关掉还没到点的闹钟。

　　外面爸爸高谈阔论的声音透过门板，无孔不入的钻进小小的房间。

　　一大早听到这样的声响，江欢欢的心都突突的乱跳了几下。

　　“咔嚓。”尽管很轻的扭动门锁，还是发出了声音。

　　江欢欢小心翼翼的抬头瞄向饭桌。

　　爸爸又在和不知道从哪领来的客人一起喝酒。餐桌上两人面前的面条散发起蒸蒸热气，爸爸靠在椅背上，说话时横飞的吐沫穿过蒸气，甚至飞到了对面叔叔的碗里。

　　江欢欢感到一阵不适，趁爸爸没注意到，赶紧溜进卫生间。

　　盥洗台上整齐摆着两个漱口杯，江欢欢“咦”一声，上下左右的找自己的那份。

　　“昨天明明放在一起的呀…”江欢欢嘀咕着，脑门上都急出了汗。

　　清晨的朝阳从卫生间磨砂的窗户中渗进来，江欢欢盯着盛光的窗台发起了呆。少女微张的嘴唇和失焦的双眸将她整个人带进某种呆滞的阴霾中。

　　江欢欢只愣了一会，接着视线一转，就看到自己的漱口杯倒在马桶旁边的角落里。

　　江欢欢蹲过去心疼的捡起来。

　　小恐龙牙刷上沾了灰，江欢欢仔细用指腹擦。

　　灰尘冥顽不灵的黏在橡胶质地的小恐龙上，江欢欢一抹，那灰痕便恶劣的晕开了。

　　江欢欢轻叹一口气，抓着漱口杯和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阵，然后再不纠结的挤上牙膏刷牙。

　　末了，把漱口杯放在妈妈的右边，把牙刷头撇向柜壁，这样三个牙刷就都整齐划一了，像军训过一样。

　　江欢欢打开卫生间门，脑子里提前整理好的招呼倏地被爸爸打断，“叫叔叔啊，家里来人了看不到吗？”

　　江欢欢无言以对，只能羞怯又难堪的点了下头，小声叫：“叔叔好。”

　　那男人爽快的笑两声，“欢欢这么大了？要去上学了？”

　　江欢欢“嗯嗯”两声，连连点头。

　　“真自律，我儿子早上没人叫根本起不来。”叔叔又夸了一句。

　　江欢欢不好意思的笑，爸爸替她接下话茬：“你就是客气，再夸给这小丫头夸骄傲了！”

　　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笑声便借着这样的奉承泛滥开了。

　　“爸爸…”

　　江欢欢刚叫出口，又被爸爸打断，“刚怎么在卫生间待那么长时间？”

　　爸爸的眼睛牢牢锁在江欢欢脸上，让江欢欢无地自容。

　　昨晚太高兴，洗漱完忘记按爸爸的规矩把牙刷摆好了，爸爸肯定很生气。被接来的第一天爸爸就给她立过规矩，可她这个笨脑子，老是记不住。

　　“就…没找到牙刷…”江欢欢觉得她快要不会说话了。

　　爸爸的眼神终于从江欢欢脸上挪开，还算善解人意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快迟到了，赶快去上学吧。”

爸爸的话让江欢欢如获大赦， 大起大落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便赶紧打完招呼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