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下朝后,太后便前后派了不下三次人来请。后宫倒是仍然平静如水,却常有窃窃私语在猜测着这位突如其来的珍嫔娘娘的真实身份。
皇帝将人留在养心殿,又吩咐不许打扰后才在千呼万唤中去了慈宁宫。
“皇帝!这是昏了头了,做出这种事来!”太后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靠,发出清脆的“砰”一声。
看着太后微怒的面容,皇帝心下一沉,面上倒是不显一分,他转着手中的碧玉珠串,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皇额娘何必如此动怒。”
“你倒说说看,这样大的丑事,朝堂上会怎么议论你,议论皇家,宗族太妃那里有怎么交代?”太后忿忿道,“一个县丞之女,哪里又引得你这样了?”
“儿子也不知道,她一点不像纯元。但看到她,儿子就觉得,她生来就是应当陪在朕身边的。”皇帝深思恍惚道,“若是选秀当日没出意外,她也应当是朕的嫔妃。”
“够了!色令智昏啊。既然已经做下了,皇帝自己也找好了由头,只是这悠悠众口,终究堵不住啊。”太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去吧,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皇帝你记住,妃妾终究是妃妾,皇后是皇后。”
“儿子省得。”
太后偏过头,示意自己要休息了,皇帝便退下了。
“竹息,你说,皇帝是不是昏了头了?”太后问旁边的侍女说。
竹息答道:“太后,皇上自有安排,再说了,以那位小主的身份,注定见不得光,威胁不到皇后的地位。皇上既然喜欢,新鲜头过后也就算了。太后娘娘不必挂心。”
“说是这么说,但只要皇帝喜欢,有什么身份是不能的。”太后扶额道,“要早做打算,否则后患无穷啊。”
风风雨雨被隔绝在外,养心殿内,醒来后的陵容窝在被子里发呆。
她不是个有气节的,陵容咬着下嘴唇想到。若是真有勇气,她现在就该一头碰死在柱子上,但是她怕死。前世死亡的样子她记不清了,但那肯定是极其可怖的。
再说,若她死了,她的娘该怎么办。她那半生凄苦的熬瞎了眼的娘。
自己当了庶福晋后常常传信回去,娘在信里总己过得很好,让她不要费心。萧姨娘也说爹因为她的缘故对娘好了起来,她不敢想象得知自己“病逝”的消息后,她苦命的娘该怎么活下去。
可若是不死怎么办呢?允礼…陵容对他仍抱有一种期待,但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皇权之下,又岂是他二人可以抗争的?
这样想着,眼泪又来了。
外头突传来一阵响动,约莫是皇上回来了。陵容来不及将眼泪擦干净,皇帝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了。
“怎么又掉眼泪了?”他坐下来,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真是可笑,明明是给予她痛苦的人,此时却坐在她身边,装出一副极关心她的样子。
“怎么,我做不了自己的主,现在连眼泪也不能流了吗?”她被这幅做作的样子恶心坏了,口不择言起来。
这话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苏培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时间奴才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皇帝却不见得发火,比起什么都不说的木偶人,他更喜欢陵容这样有生气的样子。
“你受了委屈,合该生生气的,”他温言道,“只是常流泪对眼睛不好,你要打要骂总有人受着,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
这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陵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好发狠地打在皇帝身上。
对方却反握住她的手,低低地笑了起来。
皇帝笑着笑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陵容挣扎了几下没有用也就自暴自弃不动了。
“容卿既打了朕,也就消气了。”皇帝低头靠在陵容的颈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道,“容卿可有小字?”
热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上,有点痒,陵容沉默了一会回道:“没有,在家爹不喜欢我,更别提为我起小字。娘又不通诗书,从小,只唤我容儿。”
是这样吗?皇帝幽幽地看着陵容。不被爱者不爱人,允礼给了你多少爱,让你爱上了他?我能给的,从今往后,只多不少。
这样想着,他自然地说道:“朕喜爱容儿,往后绝不让容儿受半分委屈。”
听到这话陵容只觉得好笑,并不作答。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皇帝沉思了一会,“蓁蓁可好?繁茂也,亦同真,纯粹也。”
也是上天赐予朕的珍宝,皇帝心想着,搂着陵容不住地叫着他新取的小字。
幼稚,陵容想着,心里的防线却塌陷了一块,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