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倚梅园的皇帝刚被梅花引起一点从前的思绪,就被一阵女子的哭声打断了。
没有不耐,只是这哭声太像他从前的发妻——纯元了。记忆中的宛宛,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所以他才会对她哭泣的样子记忆犹新。
是宛宛回来了吗?皇帝恍惚间想着,身体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陵容仍坐在雪地上兀自流着眼泪,她听到靴子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中的声音,抬起头,在泪眼婆娑中隐隐约约看到穿着大氅的身影。顾不得多想,以为这是自己的允礼便扑了上去。
皇帝先是一惊,愣着的片刻功夫那女子便钻进了他的怀中。
那女子穿得单薄,犹带着雪的寒气和梅花的香。他低头,便瞧见女子犹带着眼泪的苍白小脸上满心的依赖和爱恋。
她长得一点不像纯元,这是皇帝的第一个想法。但他心中奇异地升起一股子怜爱来,这女子抱他抱得这样紧,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了一样,真真是可怜可爱。
陵容仍在哽咽着,她想唤允礼的名字,只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了只能发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所幸“允礼”的怀抱很暖,她那颗冰冷的心渐渐缓过来了。她还能感觉到“允礼”在一点点抚去她头发上的雪花,他的手好温暖,让她忍不住又想流泪。
她刚想抬头看看他的面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刚刚剧烈的奔跑和哭泣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此时在心安的怀抱里,所有强撑着的精气都散尽了。
皇帝托住那女子软软倒下的身体,第一次有些焦急,顾不上后赶来的苏培盛和果郡王,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向养心殿走去。
苏培盛歉意地向果郡王一躬身,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找太医后,便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果郡王自觉地没有跟上,皇帝的艳遇,他还是不要打扰为好。他不禁想起和自己来的陵容,回去的步伐便快了几分。她那样胆小,没有自己在身边一定不安极了,果郡王这样想着,便将刚刚对皇帝怀里女子的几分熟悉抛到了脑后。
哪想到,这一次的错过便是之后千错万错的开端。
养心殿,姗姗来迟的太医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替陵容诊断。好在陵容无事,太医深呼一口气,回禀道:“这位小主是因为忧思不断,刚刚又遭受了风寒侵体,一时情绪激动才导致的昏厥。待臣开几副温养补身的方子,再细心照料便无事了。”
“那她何时会醒?”皇帝的话中听不出喜怒。
“小主精力消耗过大,如此好好地睡上一觉便无大碍了。”
看皇帝点头后,一旁的苏培盛赶紧上前带着太医下去煎药了。
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和睡着的陵容。
他看着陵容恬静的面容,心头微动。上一次他这样安静地端详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不像宛宛,宛宛一向是美丽优雅自如的,从没有那么柔弱易碎过。就算是宛宛难产而死那日,她也还是那么优雅大方,赴死都那么从容。
但是她不一样,皇帝又深深地看着陵容。她就像冬日的雪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化了,所以只能藏在心里。
皇帝又想起陵容诚挚热忱的目光,他也沉醉在那样的目光中了。就好像他们不是第一次遇见,就好像他们已经相恋多年。
这样想着,他的心底又柔和了几分,替陵容掖了掖被角,他悄悄地走出了殿外。
苏培盛一直在外面候着,看见皇帝走出来便赶紧迎上去。刚刚他不好说话,但是对于殿内女子的身份,即使有些难以启齿也还是得提醒皇上。
“皇上,那果郡王庶福晋…”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没有什么庶福晋,”皇帝面色如水,“果郡王的庶福晋从未离开过宫宴。”
苏培盛只能连忙改口:“是,那那位姑娘…”
“封礼部典仪钮祜禄·凌柱之义女为嫔,赐号珍。”苏培盛闻言大惊,却只能低头应是。
皇帝沉思一会,又道:“沛国公府的小姐痴恋允礼多年,朕便允了她,许沛国公府嫡女为果郡王福晋,就近择吉日完婚。”
苏培盛下去传旨了,不知道这一石会惊起多少浪。
皇帝看着殿外不断的飞雪,陷入了沉思:他很久没有得到过一份纯粹的爱了,亲生母亲不爱他,她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与他作对的弟弟。他的后妃嫁与他,个个都有自己的思量、计较。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发妻,纯元也是故意设计着与他的相遇呢?只是他太想爱了,他想要一份世人眼中无暇纯粹的爱。
但装来的爱始终不长久,纯元死了,他在日复一日地想念和追逐中寻找着和她相似的人或物,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那份爱的真挚。但在见到陵容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嫉妒了。
装出来的爱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爱,为什么允礼能获得这样的爱?他是帝王,理应获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这份爱,只能属于他。
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知道,只是…且让他随心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