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程宁走去妈妈身边，程安停在楼梯口看了餐桌一眼，思考了一下，还是走回刚刚的位子继续研究自己的美甲。她靠在椅背上，低着头闷闷地说：“还是算了吧，爸还没回来呢，我才不敢先喝。”

“没关系啦，就喝一碗汤而已。”岑文装了碗汤，端到她身边，“趁热喝吧。”

程安伸手将碗接过来，嘴里仍在抱怨道：“可是他也太吓人了，我之前没等他吃饭，被他说了多久噢，一直凶我。我都被气死了。”

岑文没回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她和程先在教育方面多有分歧，事先没有沟通过教育方式。他一直在各种各样小事上坚持树立自己所谓的“父亲权威”。在程安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对她特别严厉。起初她只认为是他的一种教育方式没有过多在意，等到发觉的时候，程安已经对父亲产生了害怕、逃避的感情。后来她一直试图弥补女儿，关心女儿的心情。可是幼年的恐惧总是难以消除的，就像一片苔藓一样长在她的心里，就算她渐渐成长，内心逐渐长大长得像棵参天大树，敢于在一些不要紧的小事上反抗他，可苔藓依然牢牢地附在根部，难以逃离，无法摆脱。

程安低头吹开汤表面厚厚的一层油，小口小口地喝着。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喝汤，可是经常喝不上热乎的，总是要等到爸爸喝完以后还能想起来她才能轮到她。只有和妈妈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可以在妈妈给她盛汤的动作下，爸爸的默许中先喝一碗，可妈妈平日忙于加班经常晚归，得偿所愿的日子实在太少。久而久之，程安就觉得挺没意思的。喝个汤而已又不是多大事，整得跟喝什么金贵的十全大补汤似的。大不了不喝了，又不是少了就会死的东西 :）

程宁默默地低着头，专注地喝自己碗里的汤，在心里回想程安口中的没等爸爸先吃饭以后被念叨的这件事。他发现他对这件事情毫无印象。什么时候发生的，具体什么情况他完全不清楚。之前有几次没等他一起吃饭，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自己坐下来就吃了。什么时候念叨了？

他回想不起来，开始怀疑起自己和姐姐遇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为什么自己对姐姐说的情况都不了解，为什么在他看来只是一件随便的事，从她这三言两语来看，却好像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

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同一个家庭同一件事还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室内变得安静，姐弟俩各怀心事地喝着汤，细小的声音被放大，汤勺碰在瓷碗上的清脆，屋外骤雨敲打窗沿，密集又响亮。

程安喝完汤，把碗放回餐桌上。正好这时候程先推门而入：“我下班了——”一开门就看见程安放碗的动作，他有些不悦地问“你们这么早就吃完了？”

“没有，在等你呢。”岑文走过去接过他的公文包，“都等饿了，我让他们先喝完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