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程府府门处,南乔与少商搀扶着走进程府,而后怔怔地看向阿父阿母。
二人冲着院中众人行礼之后,少商眼含热泪,哽咽地说道:
程少商阿父阿母!
程少商嫋嫋终于等到你们回来了!
少商委屈巴巴,渴求着父母的怜爱,而此刻的南乔,她在想什么呢?
“割裂,好割裂。”
陌生与不理解,让南乔对十五年未见的父母,生不出一丝孺慕来。
然而,当看到程始和萧元漪红肿的眼眶时,南乔也无法用虚假的面具去应付他们。
因而,南乔一言不发,复杂地站在一旁。
程始和萧元漪心疼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儿们,一边落泪,一边哀声说道:
程始我的嫋嫋,我的姌姌。
程始你们怎么这般憔悴啊?
原来,是因为舟车劳顿,导致南乔面色苍白,少商咳嗽不止。
萧元漪抬手摸了摸南乔的脸颊,她的手轻轻颤抖,让南乔的心,也跟着轻轻颤抖。
程始捏了捏少商的胳膊,无二两肉一般,他恨声说道:
#程始十五年来,我在外面镇守拼杀,本以为姌姌和嫋嫋在家有人照看,定会衣食无忧,谁想她们,竟被养得如此瘦弱?!
董氏张牙舞爪,扑到几人面前,不满地大喊道:
董氏大郎,你这话,是在责怪阿母了?
董氏果然,老了!遭人嫌弃了!
董氏儿啊,你这么多年不归家,一回来又是给新妇买点心,又是为女儿鸣不平,可曾看到阿母的辛苦操劳?
说罢,董氏假装咳嗽了几声。
少商委屈地看向南乔,南乔抚了抚少商的背,点头允许了少商的“戏”。
少商收到阿姊的同意,就知道阿姊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又猛地咳嗽起来,盖过了董氏的咳嗽声。
萧元漪急急轻拍少商的玉背,而程始也担忧叫了一声:
#程始嫋嫋!
四人之间,渐渐生了几分温情,然而此时,葛氏和董氏又演了起来:
董氏哎呦,你阿父去世的时候,你们兄弟几个怎么说的,说你们长大了有出息了,要好好孝顺我。
董氏可如今呢,你这分明是想让阿母去死啊!
葛氏婿伯,此事,应该怪我。
葛氏这平日里,我万事都由着娖儿和少商,竟将二人教得顽劣不堪。
葛氏娖儿带着少商住到庄子上不肯回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葛氏这十余年,我对三娘子和四娘子那也是多有体恤照抚,无不尽心的。
她二人胡言乱语,让萧元漪身边的女将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青苁冷声说道:
青苁尽心?
青苁将女公子丢到庄子十余年,养得如此瘦弱,这是尽心?
董氏被噎住,不悦地蹬了青苁一眼,厉声呵斥道:
董氏你是谁,我们程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插嘴。
萧元漪君姑,青苁并非外人,乃是我结拜的义妹,这些年,一直在军中跟随我。
程始外人都比自家人会心疼人。
董氏闻言,佯装虚弱地扶额,哀嚎道:
#董氏哎呀,儿啊,你这是受了谁的挑唆,一回来就给我摆威风,你眼里还有没有阿母。
说罢,董氏装作被气晕一般,悠悠然地一点点躺到地上。
南乔与少商对视了一眼,少商在南乔一明一暗的眼神中,慢慢“晕”到在南乔身上。
南乔佯装惊慌失措的模样,焦急大喊道:
程南乔嫋嫋!嫋嫋!
众人惊诧地望过去,而最先反应过来的程始一把抱起少商,疾步走向二楼。
一大群人乌泱泱走向二楼,少商被放置在柔软的大床上,气息微弱又轻薄。
而楼下的董氏见没人理会,竟“悠悠转醒”,活力满满。
南乔蔫蔫地跪坐在少商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身躯还止不住的抖动。程始看着长女病弱的模样,心疼道:
程始姌姌,回屋休息去吧,嫋嫋这里有我们照看呢。
南乔摇摇头,眼眸低垂,低声说道:
程南乔无妨,我不放心嫋嫋,回屋也休息不好,我就在这里等嫋嫋醒来。
少商懂了阿姊的话外音,因而,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程始嫋嫋,你醒了!
程少商扶我起来。
少商“虚弱”地直起身子,看向程始和萧元漪,一字一句道:
程少商阿姊常常教导我要礼数周全,如今我和阿姊虽在病中,却也应该向长辈行礼才是。
南乔和少商做出行礼的动作,又似是实在无力,双双倒向地面。
程始嫋嫋!
萧元漪姌姌!
程萧夫妇将二人扶起,萧元漪示意仆从将南乔扶到少商床上,让二人好好歇息。
程始看着床上的两个可怜女儿,恨恨地说道:
#程始我的女儿都病成这样了,尚且礼数周全,你们却冤枉她们顽劣不堪,我这个做父亲的,连问一句都不成吗?
董氏恰走进屋内,她冲到程始面前,怒喊道:
#董氏那我去死?
#董氏我给她们赔命好不好?
#董氏你个娶了新妇忘了娘的竖子!
程始这与元漪又有何干系,阿母何必又寻她不是?
董氏又号啕了几句,萧元漪冷声打断道:
萧元漪劳烦君姑看望嫋嫋和姌姌,还请君姑先回屋歇息吧。
南乔低垂眼眸,陷入了沉思中。
今日程始和萧元漪担忧心切,来不及细想,可来日回忆时,也一定可以发觉她们二人的小动作。
那南乔,为何还要让少商装晕,留下这大概率会被发觉的破绽呢?
除却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二人身上之外,更重要的缘由,是试探程始和萧元漪的态度。
看他们是否能容忍两个女儿的小动作,也看他们是否会出手惩治董氏与葛氏。
南乔像是蛰伏起来的猎手,她一点点暴露自己的破绽,也一点点露出自己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