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缺点之一,就是很健忘。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深圳的出租车上弄丢了一部电脑。
在我身旁的朋友安慰我说,可以借我钱买新的,于是我们一起去了苹果专卖店。当服务员把我买下的电脑递给我时,我是双手去接的。
当时我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这部新电脑。
但没想到才一年不到,我就又在成都把它弄丢了。
我一度认为,自己是个不会长记性的人。
就像小学的时候,我因为我很喜欢一个歌手,知道他要上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就提前一周把那个节目的时间写在了便利贴上,贴满了家里的所有墙壁。
可等到节目播出的那一晚,我做完作业就睡了,全然不记得还有这件事。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别人只会笑笑说你真是个「大头虾」,(粤语,指记性不好的人)但却没人知道我有多懊悔。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忘掉的东西也越来越重要,我的懊悔也越来越强烈。
细数下来,我因为记性不好错过四五趟车票,丢过钱包和手机,遗失了很多把钥匙和伞,不见过数不清的衣服和玩具。
最严重的一次,我差点弄丢了准考证,如果不是运气好找了回来,我连中考都不能参加。
为了让自己不要再犯这些错误,我开始用备忘录、设闹钟、记在本子上。
虽然这样情况的确有所好转,但事情一多,我还是会想不起来。
也遇到过几个跟我一样容易忘事的人,和他们聊起这个事,他们大多是释怀的。
也许是到了黔驴技穷的境地,我们都开始慢慢接受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我始终耿耿于怀的是,因为我的记性差,竟也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一些人。
有个北京的朋友喜欢吃禄鼎记,她来广州的时候,我跟她说,下星期一起去吃禄鼎记吧。
她让我选一天,我想了想:「周六吧。」
本以为周末我可以有空,但没想到那天是我的毕业论文截止日期,赶得头昏眼花的我,自然没办法去赴她的约。
打电话给她,问能不能改期,她质问我:「不是说好今天吗?」
我解释说今天是交论文的最后一天,我要赶工。
她追问:「那你为什么要选这一天?」
我:「我忘了。」
就在我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朋友挂掉了我的电话,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始终觉得我没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
我也知道我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在大部分人看来,记忆这种东西是可控的,只要你足够重视,就一定能够记住。
所以一旦我忘了,我所有的在乎都可以被推翻。
而这也是容易忘事的人最无奈的地方:一方面,是我不断让自己失望的记忆力,另一方面,却是身边人「你只不过是根本没有用心」的控诉。
我被夹在中间,既做不了自己的救赎,也得不到别人的原谅。
让我对自己的这个缺点,释怀了那么一点点的,是我的男朋友。
很多次他在浴室里叫我收一下衣服,我立刻说好,但总是喝了杯水或者洗了个手就不记得了。
我看见他无奈的表情,心想他应该受不了我这样的人吧。
后来有一次,忘了契机是什么,我们开始聊起彼此的缺点,他认真地说了挺多,但却偏偏没有「健忘」。
我很诧异,问他才知道,原来他从来不觉得这是缺点。
因为健忘的人,虽然会忘掉很多约定,但也会相应的,忘掉很多彼此之间不愉快的事情。
「有时候,记性不那么好,也不错。」他这样说。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这段关系接纳的。
我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时刻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忘掉了什么,怕一不下心就因为自己的健忘而失去一段关系。
难怪跟我一样记性不好的人,都会特别珍惜身边的朋友和伴侣,因为会相信「我虽然很容易忘记,但我是真的在乎你」这句话的人太少了。
所以一旦遇到,我们都愿意忘掉这段关系中可能发生的所有矛盾。
或许我们这种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们的健忘,会连同那些不好的记忆一起带走。
缺点在责备下只会一直是缺点,但如果能有人愿意费一点力气去理解它,那么它就有了一点点变成优点的可能性。
其实我会写下这篇文,是因为我想跟文中的那位朋友道歉。
我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的确是我的错。
但我想说,如果你的朋友或伴侣也因为某些原因爽约了,你可以怪他,可以让他道歉,但请不要对他说:
「你记不住,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
因为这句话等于把我们这些人逼上了绝路,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回一句: 「那我就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吧。」
可你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你的朋友和伴侣,最不想对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