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个夜晚温蕴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迷离的城市灯火和永远在向前奔逃的自己，奇形怪状的手掌紧随身后，她跳上钟蓦的后座，驶离一切。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二十，温蕴躺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觉得心里很空，又很满。

她侧过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服自己入睡，但刚一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就是钟蓦近在咫尺的脸和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温蕴气恼地坐起身来，决定出去喝杯水。

来到客厅，却意外发现阳台上有明灭的火星，以及窗帘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钟蓦？这么晚了他不睡觉在干什么？

温蕴小心翼翼地拉开玻璃门，

温蕴钟蓦？

钟蓦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见是温蕴，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下腕表，问道：

钟蓦你睡醒了？

温蕴点点头，

温蕴我起来喝杯水。你…一直没睡吗？

说着又悄悄瞥了一眼钟蓦指间的烟，原来钟蓦是抽烟的。

钟蓦把烟掐灭，随意地看了她几眼，接着转过头去，倚着栏杆，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愈发清冷。

钟蓦只是起来想点事情。

温蕴也把身子挨向栏杆，却和钟蓦隔了一臂的距离，双手无意识地在栏杆上画圈圈。她看向钟蓦，

温蕴你今晚怎么会在夜宴出现？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从他出现那一刻开始，只是恐惧蒙蔽了她所有感官，睡前时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而且她好像对钟蓦一无所知，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钟蓦应酬。还有喝醉的那天晚上也是。

温蕴点点头，又看向他，试探着问道：

温蕴我好像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诶。

钟蓦转过来面对着她，清峻的面容在夜灯下显得温和许多，嘴角的笑容却看着邪气十足。

钟蓦怎么，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温蕴想对他翻个白眼，却被他暧昧的语气弄得有点脸红。她偏过头去掩饰脸上的燥热，

温蕴呸，多大脸呢你。不说就不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用最快的速度溜回了房间，连水都忘了喝。

钟蓦哑然失笑，温蕴脸皮也太薄了，说上两句就受不了了。

重新看向眼前灯火通明的城市，钟蓦眯起眼睛，钟氏，绝对会再次闪耀起来的。

清晨很快到来，温蕴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戴完毕，抓着包就往门外冲去。

安然的享受早餐的钟蓦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每天七点四十左右温蕴都会从房间里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早餐不吃，只喝一杯温开水，就要出门，在门厅留下一句响亮的“我出门啦”然后就是门被“咣当”关上的声音。

温蕴也毫不意外看见钟蓦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吃早餐，手边必有咖啡，像她爸爸一样看着报纸，皱着眉头。只是钟蓦刷的是ipad，永远表情很少。

温蕴早！

钟蓦早。

接着就是温蕴换鞋悉悉索索地声音，

温蕴我出门啦！

“咣当”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咂了一口咖啡，放下ipad，钟蓦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也太安静了吧。

钟蓦闭上眼睛，做起了深呼吸，没关系，就像以前一样当作自己一个人住就好。嗯，之前多清净啊。

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温蕴在冰箱上的贴画，像个小学生一样圆润的字迹，提醒他冰箱里还有哪些昨天留下的没吃完的饭菜。钟蓦扭过头，看见的却是窗台上她静心浇灌的绿植，生机勃勃的，在阳光下张牙舞爪。

钟蓦突然有些浮躁，站起身来，却发现他穿的拖鞋也是温蕴后来换的，这个桌布也是她布置的。

钟蓦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间房子来，那个纱帐的窗帘，电视柜上的滑稽摆件，沙发上他觉得蠢的要死但温蕴死活不扔的心形抱枕，房间的家具摆设，一切都变了，连他房门上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愚蠢的笑脸挂件他都没发觉到。

钟蓦看着这间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房子，一种微妙的感觉升涌上来。温蕴用着自己的方式，不知不觉地渗透着他的生活，而他好像没有反对，反而还任着她去。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什么时候他就这样任由别人改变他的生活了？

钟蓦眼前又浮现温蕴傻傻的笑脸，这个他觉得有点蠢的女孩子，好像从来没有跟他生过气，拌嘴也说不过他，只会自己跑回房间；他们一起住了两个多月，他好像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了，而她对他几乎毫无了解，却依然毫无戒备，对他十分信赖。明明昨天被性骚扰，今天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充满斗志的去上班。

温蕴是真傻，钟蓦想。

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傻得有点可爱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