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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惊雷搬的声音落下。
“看我不把这发到网上去,叫人喷死她,把她人肉出来现在的位置更好!”
同事勾着嘴笑得得意,与手机界面上的纱布一样,刺痛了我的双眼。
“够了。”
我捏住他的手腕,将手机拿过来删掉。
“我不想出名。”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嘁,要我说,你就该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整一整她,这种垃圾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同事甩开了我的手,把手机拿回,没有再理我。
“好心没好报,活该被人抓,郑野,我看你跟那狗女一伙儿的吧。”
另一个同事听到了事情的经过,愤懑地为男人打抱不平。
火不知道为什么烧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没出声,心下已经觉得厌烦。
估计是我的眼神太过平静,又或者是觉得吃力不讨好,那个同事说了一句就觉得无趣了,转身和其他人继续吐槽去了。
说的,依旧是“狗女”古琦。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同事义愤填膺的表情和喋喋不休的嘴,忽然觉得一切都陌生了起来。
开朗大方的表皮像是被撕了下来,男人自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而不断以恶毒的语言辱骂别人却沾沾自喜的表情,以及那无法掩盖的恨不得他人群起而攻之的恶意,在我的眼中皆化为扭曲的光影。
我隐约看到了无数的黑影坐在电脑前疯狂地拍击着键盘,肆意地用恶毒的语言辱骂他人。
喉咙里有什么在翻涌,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一旁的同事们听到了那个男同事的发言,也都跟着纷纷吐槽起来,一句比一句恶毒。
他们脸上素日里温和知礼的笑容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裂开了一条细缝,宛如毒蛇一样缠着一个人不放,死死地将自己的不满与恶意的情绪倾泻。
原来,一旦伪装的皮囊破裂,露出的竟是这般腐朽的病态。
不知最后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我垂下眼,不欲再看,不欲再听,只觉得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寒意。
腐朽的气味仿佛出现在鼻尖。
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
人们扭曲的笑容与古琦的疯狂笑容渐渐重合,我突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疯子,谁才是精神病患者。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胸膛里那种被咸涩的海水浸泡过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悲哀。
一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沉寂的悲哀。
一种明知道错误却无力改变的悲哀。
我也终于活生生地见识到了一种悄无声息的暴力。
后来,经过我坚持不懈的打听,我找到了古琦家人的消息。
在听到“狗女”事件中,古琦那父母被迫搬家,姐姐不幸患上抑郁症的结局后,寒意再一次袭上我的脊梁。
我终究还是没有撑过两个月的实习期,实习的最后一天,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我辞职了。
走的那一天,我又去了古琦所在的病房,她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我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心中却不免升起一丝悲凉。
因为我知道,键盘侠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们们往往自以为是,温和的情愫早已经慢慢从他们的身上褪去,属于人类最本质的恶毒通过网络这个无形的媒介得到释放。他们坚持着那无形中早已经扭曲的道德观,却永远不会去猜想,也不会去管,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只可惜,我一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如同宇宙中的星尘,根本撼动不了这庞大的社会。
而只要一想到,我也曾为此险些丧失理智时,心情就不可避免的感到沉重。
人类本质的懦弱最终占了上风,让我落荒而逃。
“一直到现在,我都仍不敢去探寻古琦的最终结局。但我想,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社会,并不罕见。
毕竟,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在生病,甚至,有一部分的人已经病到了骨子里。
……
古琦的行为并不道德,她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最终给予她惩罚的,却不该是那群毫无理智可言的人。
这样的处理方式,着实荒谬。
嘲讽,辱骂……
其实,摧毁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我停下记录的笔,缓缓合上了笔记本,记忆在这一刻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