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
北陈帝在宫中摆了宴,宴请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特许女眷同到。
北陈帝还特意叮嘱了让漼广把他家里的女孩带来。
那个名唤漼时宜的女孩长得很可爱,白白嫩嫩的,偶尔吐着口水泡泡。
不知北陈帝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他抱着漼时宜向漼广说:“朕子嗣凋零,年过而立只得了明华一女,等时宜大些可向宫中递帖子,来陪陪明华。”
明华是黎骨的封号。
漼文君作为漼时宜的母亲,从女席上站出来行礼称喏。
漼氏,荣极一时!
年宴过后,是休沐三天。
刘辰向北陈帝请了恩典,带着黎骨这个小豆丁出宫去了。
刘辰和黎骨换了衣服,化作了普通的世家公子带着妹妹出行的模样,身后跟着四个侍卫。
刘辰每次出宫都带足了银钱,先跑的是米粮店买粮施粥。
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刘辰也只能解一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毕竟他不是赈灾的主事人,只能用他有的帮一帮。
刘辰没有带很多侍卫出来,况且今日还带着北陈的嫡公主,刘辰不敢带着黎骨在外城救济。
一路向外,只要能蔽人的地方,都会有窝在一起取暖的。
灾民也不哀求,只是麻木着,眼前人经过,他们连眼神也不带移一下的。
再走着,就出了城了。
刘辰和黎骨就看见一个消瘦单薄的少年肩拖着麻草捆裹成柱状的疑似尸体艰难地行走。
刘辰想着公主人还小,会怕死人,伸手去捂她的眼,黎骨被捂了个正着,自己嫌弃地扒拉开刘辰的手。
刘辰也没强求,他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他的心腹立即走了出去。
侍卫向他说话,小少年也不理他,唯有侍卫要接过麻草裹着的尸体的时候,小少年像发狠了的狼崽抓着侍卫的手死死咬住。
侍卫也不能伤小少年,只能任他咬着,但他拦腰抱起小少年,夹在腰侧带到了刘辰面前。
黎骨身量矮矮,她发现这个小少年虽然衣衫褴褛破旧不堪,但脏污掩盖下丝线透着华光。
小少年咬累了也不松口,但侍卫感觉到咬他手的力道松了,就一甩手抽了出来,拎住了要挣扎的小少年。
刘辰从怀里摸出个饼子递给小少年,小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怕刘辰反悔似的,抢过来就往嘴里塞,然后成功的噎到了。
刘辰身后的侍卫适当的递了水袋子过来,小少年就抱着水袋子吨吨吨狂饮。
刘辰吩咐侍卫将人埋了,还问小少年要把人埋哪里,小少年闷声说随便。
于是就出现了两个侍卫跟一个小少年在路边树林里挖坑的场面。
阳光洒在树林中,小少年身上的衣服反着华光,刘辰被晃了一下眼,才发觉的这事。
刘辰问他:“你家其他仆人呢?”
小少年不停歇:“我是孤儿,没有仆人。”
刘辰以为是他在外面受了惊所以才隐瞒的,他略略透露了一下身份:“不用担心,我带的是精锐的侍卫。”
小少年停止挖坑,站起来,小狼崽子般的眼睛盯着刘辰:“我说我是孤儿。”
刘辰皱眉,小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咧唇笑得顽劣:“这身衣服是我扒的尸体身上的,都是冻死的人,我不扒我就得冻死。”
“我觉得既然他给我提供了衣服,我给他埋了算是回报了。”
刘辰往坑里看,那裹着麻草的席子里露出的皮肤如玉般,确实是世家娇养的公子该有的。
小狼崽子狠烈地盯着刘辰和黎骨二人,尤其盯着黎骨。
世家居高已久,大有把他们的命看得比草贱的,不管这两人是否明理,他今日总得逃出这中州了。
若是不放过他,他便挟持那个小女孩。
“埋了吧。”黎骨冲着立在坑边不盖土的侍卫道。
北陈的嫡公主发话,侍卫立即动手将人埋了。
“离开中州去吧。”
黎骨将自己身上压兜的荷包丢给小狼崽子。
世家的公子死在了外面,那个家族该要闹了,最遭殃的便是扒了衣服的这个狼崽子了。
黎骨轻轻咳了两声,她的小四皇叔立即紧张起来,给她拢住披风,黎骨道:“回吧。”
刘辰把黎骨抱起来,“好。”
小狼崽子看着一行六人的背影,走过去拿起地上的荷包。
他只好像听见细弱的声音,像是他的错觉。
“小四叔,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啊?”
稚嫩细弱的声音,给小少年好像描绘了一副安乐的境况,他复又嗤笑一声,这世道何来这般景象。
作者菌架空朝代,引用杜甫的诗种下希望的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