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响十六

接到高启兰电话的时候你是有点惊讶的，这些年你跟高家人都很有默契互不联络，她在电话里说强盛集团倒了，还说高启强已经伏法想见见你。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京海的，你刚离开没几天又回来了，这个地方就好像不放过你一样，总是用各种理由圈住你。

　　你见了高启兰，听她说了强盛集团覆灭的经过，听说是黄瑶拿出的关键性证据给高启强定罪，你有些惊讶，那个在你印象里面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骨子里居然是头狼，你第一次看错一个人。

　　现在所有高家人还有跟高家有关的人都进去了，只剩下她还有一个你。

　　警察也传唤你去询问，你这才知道你背后的经纪公司最大控股人是高启兰。

　　前两年高启强让高启兰把股份转到你名下还找了个职业经理人代为运行，高启兰身份清白干净，没牵扯进高启强的经济纠葛里，现在你只要签个字就能一跃成为自己的老板。

　　你当年刚出国没吃过多少苦就遇到了现在的经纪人，经纪人带着你进了现在的公司，公司对你待遇优厚，事事以你为先，你还暗自感叹自己这种人还有点运气傍身，原来都是高家人在背后为你护航。

　　你觉得有点好笑，高家两兄弟都不清白，最后的清白都留给你和高启兰了。

　　可你不是什么好人，你一直知道高家兄弟干了什么。

　　高启兰是真的不知道她两个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吗？

　　在警察面前，你们两个既得利益者都在装无辜。

　　你和高家人十五年都没多少实质上的来往，经济上也都是间接的，警察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你出警局的时候遇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男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看样子好像遭遇过很多的故事。

　　你直觉他是在等你。

　　你走到他身边，他说：“你是林雪。”

　　他认识你。

　　你问：“我是，你认识我？”

　　他自我介绍是宣传科科长安欣，你在高启兰嘴里听到过他，是那个跟高启强斗了二十年的警察。

　　他笑着说：“听说你零六年就离开京海了。”

　　你说是。

　　他又问：“十五年都没有回来过了吧？”

　　“前段时间回来过。”

　　“十五年前我见过你的照片，感觉你跟之前都没什么变化。”他笑起来有些傻又有些拘谨。

　　你对他有点好奇了，这样一个人是凭借什么扳倒高启强的？

　　“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了。”你笑笑，是你一贯的笑，虚假又和善。

　　“你没见过我，我们当时是调查你同班同学那个跳楼的张…张什么来着？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那个时候见过你的照片。”他看着你的眼神别有深意。

　　你对上他的眼：“张若雪，她叫张若雪。”

　　“对对，是张若雪，听说她跳楼时你是离她最近的人。”

　　你轻描淡写：“时间那么久了记不清了。”

　　他说：“当时张若雪的爸爸来报案了，我们从张若雪身上发现了多处强迫性性行为痕迹，怀疑是多人犯罪，我们刚开始着手调查，她爸爸就撤案了，改口说他女儿是自杀，然后他就失踪了。”

　　你笑笑：“是吗，那可真是不幸啊。”

　　他说：“还有更不幸的，她妈妈疯了，听说一直在精神病院喊有人杀了她丈夫和女儿，前几年也死掉了，他们一家可算是家破人亡了。”

　　你露出同情的表情：“阿姨是个好人。”

　　他仔细盯着你的脸，好像想看出什么：“你真不知道张若雪爸爸失踪的事吗？”

　　你摇头：“那个时候在准备高考，没有别的心思。”

　　“也是，你们学生学业重，听说当时有个男人经常开豪车去接你？”他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看向他，发现拘谨只是他的伪装。

　　你撩了下头发：“是的，是我当时的朋友。”

　　“是谁？高启盛吗？”他问。

　　“对啊，是他。”你回。

　　“这就很奇怪了。”他抿嘴笑了下，“你们一个学生一个大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你轻笑：“安警官，你既然见过我的照片，应该也调查过我吧？”

　　他点点头。

　　你说：“我家庭条件你应该心里也有数，我没钱啊，没钱但是我还想上学，家里不让，我一个小姑娘能怎么挣钱呢？”

　　他抬起眼皮看你。

　　你继续说：“我当时在白金翰卖，高启盛好心包养了我。”

　　他又抿了下嘴：“可是我听说高家人都默认你是高启盛的爱人啊。”

　　你笑了：“安警官，一般正常人听到我说在白金翰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失礼了。”

　　“不好意思。”他笑着道歉，但还是问：“高家人是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靠在墙上：“高启盛身边只跟过我，高家人误会也是正常的。”

　　他像嗅到血腥味的狼一样追着问：“张若雪父女的事我查到最后发现跟高启盛有关，你跟张若雪认识又跟高启盛有关系，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你扯开嘴角笑笑：“安警官，你说的事我不清楚，高启盛都死了十五年了，要不等我下去的时候帮你问问他？”

　　“可是张若雪的爸爸报案时说他侵犯了你，而且他女儿也带头对你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霸凌，你的老师同学都可以作证，他说你杀了他女儿是为了报复他，张家人遭遇的事你真一无所知吗？”他的目光开始咄咄逼人。

　　“安警官，张若雪是自己跳楼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为什么要报复他？我缺钱卖身，嫖客给钱天经地义，张若雪的爸爸当时给了我五百呢，你知道在零二年五百块是什么价吗？你居然会相信一个对未成年下手的嫖客，不觉得有点可笑吗？”你扯着嘴角懒懒道，“不信你可以问我妈，她知道这事，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你又加了句：“如果她也死了的话，我下去问高启盛的时候也顺便帮你问问她。”

　　天聊到这个份上已经聊不下去了，安欣来找你不是为了高启盛，是为了接你去见高启强。

　　高启强老了很多，稀疏的头发里夹杂着很多银丝。

　　你见过他零几年的风光，见过二一年的孤独，现在他只剩下落寞。

　　你想也是毕竟身边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还有个养女也背叛了他。

　　他一见你就露出个落魄的笑。

　　第一句话他是这么说的：“小雪，我对不起你和阿盛。”

　　…

　　你走出看守所，望着外面的日光，你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安欣扶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