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结束的不是很愉快,为了证明我会开枪,我能开枪,便直接丢下他们三人独自来到了射击场。
现在是晚饭时间,没人会到这里来,射击场空荡荡的,桌面上摆放着枪械零件,要想射击,首先要进行组装。
可是很少会有人记得,这曾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程。
各式各样的枪械,我闭着眼睛都能在短时间内组装好,接着进行射击,站立式,匍匐式,移动式,不能保证每次十环,但都可以保证在九环以上。
李灿阳曾经也是教官的骄傲,可如今这份骄傲却变成了我的枷锁。
我站到桌前,深吸一口气,拿起零件聚精会神组装起来,可是两年没碰了,多少会有些生疏,加上心里紧张手抖,其中一个小部件掉到地上骨碌碌就不见了。
我连忙趴在地上寻找,但却摸到一双鞋,顺着鞋子往上看,高瘦迷人的迷彩训练服军官,好巧,是我的帅气教官,金硕珍。
他把我搀起来,将刚刚捡到的小部件放到我的手里,满脸温柔。
“怎么哭了?”他问。
“教官,我害怕。”我答。
我没注意到,其实自己已经哭很久了,不断滴在桌子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也不是汗水,而是眼泪。
他没有追问,只是面带微笑的摸摸我的头,温暖干燥的大手擦去那滴无用的眼泪,将那个小部件拿回去,转身慢条斯理组装起枪械来。
我为他递零件,他安装,射击场安静极了,只有咔哒咔哒的响声,两个人默不作声,心照不宣。
“拿着试试。”他把枪送到我面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别勉强自己。”
我接过枪,手心不受控制疯狂出汗,滑的就要抓不住枪柄,我双手握枪,单膝跪地,将胳膊肘放到膝盖架住,伸直胳膊,瞄准靶子。
明明心里知道,开枪,只要打出这枚子弹,两年的噩梦便会烟消云散,便会名正言顺进入重案组,便会光明正大继承重启父亲的警号。
一切工作都准备好了,但最后这枚小小的子弹还在原地,分毫未动。
像我这两年一样。
我不敢。
“李灿阳!”
我听到声音后转头,只见一个人影飞奔而来,影子直接将我包围住,挡住金硕珍的视线,挡住我和靶子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把我抱在怀里,大手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
“不开枪就不开枪,你站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我从没见过田柾国这个样子,他平时都是张牙舞爪的小炮仗,什么时候肯收起獠牙帮别人舔舐伤口。
在其他姐妹们在讨论狼狗好还是奶狗好的话题时,我的答案是不如警犬。
“可我不会一直躲在你身后。”我把头从他的胸口拔出来,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也想保护你,保护妈妈,保护其他人……”
“像爸爸一样。”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保护别人。”
“我……”
“你今天状态不好,有时间我带你练。”
田柾国双手捏着我的肩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把我扶起来,又把枪郑重其事回原位,现在的他不容忤逆。
“先回去吧,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别强迫自己。”金硕珍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田柾国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临走时应该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动动嘴巴,转身走了。
我回去屋里时付裕在书桌前读书,听到我回来了头也没抬,只是把手边的鸡腿递过来,附加一句。
“你一下午没回来鸡腿都凉了,我刚给你加热过,吃吧。”
我小步挪过去接过鸡腿,放在嘴里撕下一大口肉,口齿不清问着不太想搭理我的好室友。
“我不能开枪这个病,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真是见鬼。”她想了半天回我四个字,然后放下那本极厚的司法书,推推眼镜上下打量我半晌说着,“之前拽着你都不去,现在想通了?”
“因为我如果去重案组的话,出任务不开枪岂不是现代版卖队友。”
“嘁,你李灿阳呀,不卖队友才应该感到奇怪。”
“吃吗?”
我把啃的面目全非的鸡腿送到她嘴边,付裕一脸嫌弃退到老远,又坐回她的小书桌继续学习,再也不理我了。
我闲着没事,走到阳台打开窗户透透气,一低头就看见楼下站着个人,还拄着拐。
我边啃鸡腿边看他,默不吭声,而金泰亨此时就在路灯下,就算腿脚不便也还是站的笔直。
说实话,这人长了这么张妖孽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真是个哑巴。
他好像注意到我热烈的视线,缓缓抬头,那双盛满星星的眸子看着我。
两人无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