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日之后,天香总是,不自觉地往冯绍民那边跑。而冯素贞也一样,除了国家大事,其余时间,她一直与天香腻在一处。两人在细叙过往之事,准确来说,是冯素贞在告诉天香。过去的点点滴滴,她们是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的。当然,这其中,都避过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是女儿身的真实身份,她们的初相识,被她换了另一种说法,说出来的。大概的事情,都是真实的,除了,没告诉天香,她是女子之身。冯素贞本不想隐瞒她,可是现在的天香,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她虽然对自己,也有喜欢与好感,可是,终究与过去的天香不同。
她对自己的感情,也是有区别的。所以,在她恢复记忆以前,冯素贞并不打算告诉天香。她是女子之身,做为驸马,是女扮男装。在现在的天香面前,她一直以冯绍民的身份,与之相处着。哪怕与天香说起过去之事,也避过了这一点。
而天香呢,对于冯绍民说的这些过去的事情,她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尽管不记得了,可是感觉告诉她,他的话,她信。所以,天香有时候,一人独处之时,总是不自觉地在想。在想冯绍民说的那些过往,他们的过去。
他是通过比武招亲,才成为她的驸马的。一开始,他说,自己并不喜欢他。还说他是,一碗白开水,没有热情也没有激情,没味道。可是后来,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之后,她渐渐爱上了他。冯绍民还提及了,当日她坠崖之事,本是他们一块出游。
没想到,中途遇到刺客埋伏,她重伤落下悬崖。他找了她好久,好久,这三年以来,他没有一刻停止过。他一直都坚信,自己没有死,即使是......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天香听到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有些,感动难以抑止。
明明只是他一面之辞,他说的事情,根本没有其他证明。可是,天香就是感觉,他没说谎,她相信他。这莫明的信任,让天香坚信一点,他们的过去,一定是真的。否则,要不是面对熟悉刻骨,爱入骨髓的人,她怎么会毫无原由地选择相信他呢。
要知道,他也是可能欺骗她的。可是,天香对冯绍民的说辞,从未有过怀疑。她甚至不停地在脑海中想象,过去那些事情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
这一日,冯绍民竟主动来到了昭王府外,接天香一起出游。这是他们昨日就约定好的事情,今日,冯绍民没有要事商谈,所以有了空闲的时间。于是,他们约定好,今日一起出城郊游一番。心中太过欢喜的冯素贞,并没有察觉到,她身后跟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她非常熟悉之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这个人,就是东方琼了。
东方琼今日,扮成了一个,普通民女的模样。一身粗布麻衣,布巾包头,挡去了小半的容颜。而且,她脸上还有点脏兮兮的,不是走到近处,根本认不出她来。近处能认出她的人,也只能是非常熟悉她的人。否则,也不一定能认出来,眼前这个有点脏乱的姑娘,会是一国的郡主。
所以,她打扮成这个模样,悄悄地跟在了冯绍民身后。刚才,在别苑之中,冯绍民说及,今日要外出一趟。且不让人跟着,他要单独外出时,直觉告诉东方琼,他一定是去找天香堂姐了。这几日,天香堂姐一直来找他,东方琼也是知道的。
可是,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除了看到天香时,她也只能强颜欢笑,表现出友善的一面。否则,一定会让他,不高兴的吧。而且,她曾经对冯绍民说过,自己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其他。如今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以前,天香堂姐不在他身边,她都没有机会。如今,天香堂姐回来了,她就更是完全没希望了。连那最后一点点希望,如今也都破灭了。虽然现在,天香堂姐还没恢复记忆呢。可是,她知道,他已经暗中写信,通知了皇上。
皇上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应他们。所以,东方琼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是时候死心了。真正的死心了,以后恐怕连,偶尔与他说说话,见几次面,都不方便了吧。毕竟,天香堂姐回来了呀。今日,东方琼也是犹豫了一会,才跟上来的。
明明知道,看到他们待在一起的样子,只会让她看得伤心难过。可是,东方琼就是忍不住啊,所以还是跟来了。
但愿,他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这段日子,会是她最后,能与冯绍民待在一起的日子。尽管她只能站在一旁,也是好的。等以后,回到大明,她恐怕连这样见面,都不可能了吧。毕竟,天香长公主在侧,她还能去找驸马说话吗?
显然是不能的,东方琼一直悄悄地望着,那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而冯素贞今日,依旧穿着一袭白衣胜雪,玉冠束发,显得她格外的温润如玉。不一会,昭王府的大门开了,一袭倩影欢快地向她跑来。正是天香,她没像以前一样,换上男装,仍着女装。
一袭粉裙,翩跹如蝶,向她飞来。冯素贞一手牵着马,一边却向她走了过去。是的,她只准备了一匹马,一匹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
天香一出门,就看到石狮旁边,站着一人。那人还牵着一匹马,看到她出来时,眼若藏星河,灿烂绚丽。一会之后,他朝自己缓步而来。白袍缓带,玉冠束发,整个人好似用上好的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简直是白璧无瑕啊。
天香在一瞬间,看得有点,入迷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向冯绍民小跑着,过去了。然后,在他面前停下时,天香只觉得,心跳有点快了。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面色如常地看向他。“你来了,你对云霖并不熟悉吧,我带你出去转转,如何?”是啊,她在云霖都城,住了快三年的时间,自然是比冯绍民熟悉得多吧。冯素贞一听,只是莞尔一笑,没有意见。
于是,她先虚扶着,让天香先上马。天香上马之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马只有一匹呢。他们是两个人,怎么只准备一匹马啊。她刚想问,就看到冯绍民,一撩衣袍下摆,身手利落干净地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然后,冯绍民一手拉住了缰绳,一手虚揽在她腰侧。
天香顿时,哑口无言了。敢情,他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啊。两人共骑一马,是吗?不过,她现在整个人都被他,几乎环在了他怀里。她就好像是靠在他怀中一样,这样有点暧昧的姿势,以及腰侧那只微温的手,都让天香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此刻的心绪,有点乱了。或者说,她的心,在此刻,乱了。
等天香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跑到了城外,当马停下,她便知是到了。冯素贞先行下马,然后向天香伸出手来,要扶天香下马。天香本想说,她自己可以下马的,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最终,她是扶着冯绍民的手,下的马。
他的手,白皙修长,柔软微温,扶着他的手就好像握着一块美玉似的。惹得天香有点,心猿意马了起来。不过,她及时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可不是被美色所迷的时候。真是的,他明明是一个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美,她才会意志不强的。对,是他的错,不是她。
天香理所当然地,把这个,推到了冯绍民身上。不是她的错,都怪他,长得那样招蜂引蝶的。还老是有意无意地,引诱她,撩拨于她。冯素贞可不知,身边的人,此刻在想些什么。不过,能与天香一起出游,冯素贞心中甚是喜悦难抑。
上一次出游,已经是三年前,坠崖的那一次了。她们一别三年,她对天香的思念,已经刻骨入髓。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再次看到天香,天香却失忆了。虽然,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不过,终究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冯素贞心中,一直在盼望着,天香能恢复记忆。
变回从前那个天香,所以,她一直在试图帮天香恢复记忆。比如,告诉天香,她们的过去;又比如,今日,冯素贞决定,带天香一起出游。
或许,两人独处的时候,那温馨的快乐,会让天香有所想起。冯素贞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天香和三年前,容貌一点都没变。她还是她,冯素贞一手习惯性地负于身后,“天香,我们走吧,这城外的景色,看起来风景怡人。”
天香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而行,漫步在这蓝天白云下,如茵的草地上。有时候,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还捎来了一些野花的芳香;她们时而还能听到,枝头的鸟叫声,清脆悦耳,如吟唱一般;两道身影并肩前行,时不时交头接耳一番。
天香对云霖都城外的这片地方,自然是熟悉之极。所以,她带着冯绍民,直接往另一边走去。在距离此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桃花林,此刻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美了,天香一来这里,就直接带着冯绍民,去往桃花林。
不一会,她们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桃花林附近,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能看到肥美的溪鱼游来游去。桃花树下,溪水流畔,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碧浅深红,桃花染香衣袖,花间已醉。天香与冯素贞站在桃花树下,一时间,赞叹不已。
冯素贞突然看向天香,犹记当年,你笑如朝阳,胜过三千桃花;今日,你面如桃花,胜过昔日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