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未过的初秋早晨，路上车还不多，天已经蒙蒙亮。
清新微凉的空气里还弥漫着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暑假气息，好像盛夏还没离开。
林早刚出小区，脚步挺缓，走得有些悠闲。
远处那条黑色的水泥斑马路线连通白日天空划开的一道，颜色上很突兀，却给人格外宁静的感觉。
这条路的路摊特别多，只不过梁纹姗坚决不允许林早去买，所以昨天晚上她给林早做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跟她扯垃圾食品的三百种危害。
她对林早管得很严，尤其是林曾出意外变植物人以后，林早自主决定的机会少之又少。
在昨天的思想教育之后，梁纹姗顺理成章地收掉林早的手机，就塞了两块钱让她早上去早餐店买早餐。
这举动让一向乖巧的林早都暗暗咋舌。
不愧是好母亲。
意图明显，因为两块钱勉强能在早餐店买点东西，想要去路边摊根本买不起。
林早刚搬来延城不久，暑假时梁纹姗卖了房，从都执来到延城租房住。
对于卖房这事，林早还是不解。
梁纹姗只会随便应付几句，也不会正面回答原因，说得最清晰明了的就是说这边有亲戚。
因为换了个城市，林早学业自然会有所调动。她本来就成绩优异，梁纹姗托托关系塞进了一中。
延城一中，虽然说在实际上并没分几中几中的高低，但一中风云人物众多，省状元大多都在这。
……
林早厌极了家门口这味道堪比垃圾的早餐店，干脆放弃，选择去看学校附近有没有，顺便还能熟悉熟悉。
不出意外的，校门口就有一个。
店铺比较小，本是看着平平无奇，墙皮发旧，直到看见门口很有仪式感地摆着桌椅。
林早：？
她不是特别理解。
为什么一个随手买的早餐还要坐下来吃……
这一中样面上严谨就不多说，就连附近小店都挺厉害。
林早捏了捏书包肩带，转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可怜巴巴的两块钱。
有点磕掺。
纠结一下怎么买更划算之后，林早迈步向店口走。
一只手从一旁伸来，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
“有钱么？”
男生声音低沉，话音一落，把手收了回去。
林早愣了愣，转过头板着脸天真地问：“你是乞丐吗？”
男生：……
你是乞丐吗。
她的语气没有讽意，就是纯纯发问。
林早攥紧手里惨极了的两块，身子下意识往后倒了倒，后撤一步。
男生笑笑，身子顺着凑近一点，“有多少拿多少。”
他整个人递进，林早看清校服上印的圆形校徽。
职高的？
“我没钱。”说完，她藏了藏手里那俩最后的希望。
男生收了笑意，直起身子，嘲讽道：“没有钱还在这晃什么？”
林早蚌住了。
怎么的这种店还需要拿钱买票才能靠近？
她懒得争执，敷衍着回：“等人。”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一万个谎言来弥补。
“等谁呢？”
……
林早憋不住了，有些毛躁：“你管我？”
“哟。”男生笑了，威胁着说：“你还不懂这的规矩吧，新来的？”
看样子是个非主流。
林早抿唇，向后撤了几步。
三。
二。
一。
跑！
她立即转身，奔了出去。
男生：……
男生：？
林早跑一半，见远了猛然刹车。
还没吃早饭。
不过那店她是不敢去了。
刚想转身，那人的身子都快贴她眼睛上了。
林早：……
妈呀。
变态吧。
那男生见她好像是蛮乖的好学生，再加上那跑起来还没人走得快的速度，初步影响就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他把林早摁在墙上，强行拽出她的书包。
男生把书包丢给一旁的同伴，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早。
没事吧……
林早双手握拳交叉，用力抵开他的胸膛。
诶。没用。
再试一下。
她一脸鄙夷。
林早不信邪地又奋力推了一遍。
面前的人突然被移出她的视野。她刚前扑推开，人却突然没了，搞得她失了支点，往前踉跄几步，头差点撞到旁边电线杆子上。
她转过头来，发现刚刚吊儿郎当的男生被人拽着，一脸怂样。
拽着他的人……
少年的五官似是偏利，眉眼带着浅淡的戾气，天生傲骨的神姿神态无一保留地展示在他有些轻蔑的眼神中，真就有点刻薄样。
无论面相还是整个身子，都是很出挑的。
姜恙把男生往一旁甩开，嫌弃地看了眼。
林早愣了愣。
男生连连后倒，被同伴扶稳，皱着眉，舌尖抵了抵唇角，按揉着指关节。
像是要打架。
姜恙准备好应战。
只感觉旁边一阵风刮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蹿过去了，直接掠走了姜恙。
林早拉着他跑开，还不忘顺手带起自己被丢在一边的书包。
姜恙懵着被她拉住，反身才顺着她的方向跑。
她的速度比刚开始的龟爬快了不少，力道用得大些，几乎全使在握住姜恙的手上。
“你跑什么？”
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林早慢下步子，最后停下喘几口气，磕绊道：“你肯定打不过人家，别出什么事。”
姜恙看着女孩脸上的正经样，只好无奈地附和：“……嗯，我打不过。”
“那就对了。我们这个年龄还是要听话比较好。”林早出语惊人。
还是大震惊的那种。
就连她本人都才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二逼的话。
姜恙：……
某个乖乖女往后张望一下，眼正好对上他的肩。
她挪开目光，往身后的更远看。
“追不上来了。”姜恙淡淡道。
林早啊了声，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还是不解地问。
姜恙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平：“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林早的表情有些痛苦，“手机被收了。”
姜恙叹了口气，老实地拿出自己的，屏幕时间亮给她看。
林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手机壁纸吸引。
黄昏时林边漫步的少女，暖调温和宜人，整体都很治愈，伪厚涂，风格和画风都格外舒服。
“看到了吗？”
姜恙催促她。
林早被拉回来，敷衍地嗯了声。
这反应持续一秒，她突然顿住，开口确认：“八点零一？”
“嗯。”
一般都是七点五十打铃。
她慌了，立马提步打算走。
“等等。”他叫停林早，“你就打算让我们两个这样回去？”
林早低下眼，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手，对方一点要反握的迹象都没有。
还挺尴尬。
并且还是自己用力抓着，人家都没她这么变态。
“抱歉啊。”林早松手，弹了回去。
姜恙懒懒地看着她，微微弓腰调笑道：“暂时还不能原谅你。”
林早呆住。
“你还想敲诈我？”
“不算。”姜恙认真地看着她，“你欠我一碗面。”
林早：？
怎么刚见面就欠上了。
林早往后退了一步，立马惊恐：“你不会和刚那几个一伙的吧？”
勒索男团？
姜恙叹了口气，低声装着委屈说：“东西都没吃就来帮你，完了还把我拐走。”
林早张了张唇，实在说不出话，最后放弃，选择闭嘴。
“现在还冤枉我。”
“……”林早理了理逻辑，也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于是说道：“你把你联系给我，哪天我把钱转你。”
林早的妥协让他有些吃惊。
怎么还有这么傻的。
看不出来是开玩笑的吗……
“哪天？”姜恙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直勾勾盯着她。
林早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不然呢……
她下定决心，心痛地把那两块钱递了出去，闭上眼不愿意看他表情：“就这个了！”
姜恙：……
他看着那白皙的手上捧着的两张浅绿的钱陷入沉思。
姜恙：？
“我开——”
“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林早抢他之前开口，“我可以给你带一个星期早餐。”
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
一天一个馒头糊弄下就行了。
总的来说是有良心但不多。
姜恙勾了勾唇角，声音懒散低沉：“行啊。”
林早松了口气。
“空一天加五天。”
“……”
？
这人。
勒索专家吧。
—
步子迈进学校的时候，林早就已经有了被新班主任制裁的准备。
毕竟刚开学就迟到。
林早身后的姜恙还慢吞吞走着，不紧不慢，两个人拉开了很长一段，直到过了拐角处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告示栏斜斜歪歪的贴着几张白纸，有些的角边翘起泛黄。
林早望见最白净的那张分班表，从上到下阅览一番。
高二七班……
林早吁了口气，开始在教学楼转悠，死活找不到教室。
不会根本没有七班吧？
她不禁想着，越来越疑惑。
主教学楼共五层，林早上上下下跑了一遍，最终放弃这栋.
这硕大的校园，她快给绕晕了。
别的班级都在上课，现在去问过路的老师属于是自投罗网，说不定还会被揪去骂一顿。
她脱下书包，放在台阶上，突然想到一个弱智的点子——
书包藏起来，然后装作已经来了的学生去问就行了。
嗯。
不错。
林早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她随手一甩，把书包扔进离楼梯间最近的那敞开门的房里，头也不回地跑过去找老师。
厕所里的姜恙站在洗手池边点了根烟，云雾缭绕，有点呛人的味。
几个月没抽，烟瘾也戒不开。
他的眼下意识瞟去门框处。
一只快和书包同色的白手，看上去纤弱得无力，却单手钩提着书包丢了进来。
姜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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