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撤退

宋程玉“死”后，他的手下该瓜分的瓜分，该杀的也一个不剩。又因着宋明封近来精神愈发不好，集团交给了宋亚轩和宋檀两个人打理，宋檀的身份在那天宋亚轩去过市局后就被叮嘱不要打草惊蛇，但港口周围已经全是市局的人，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下。

贺峻霖明面上已经退出了核心层，如今在帮张真源和局里接洽，因为张医生这两天要围着宋明封24小时待命，宋檀的意思是能保多久保多久，张真源虽然内心希望宋明封早点嗝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你的任务呢，怎么样了？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张真源问宋亚轩。

宋亚轩躺在床上摇摇头，虽然有信息素辅助恢复，枪伤还是没那么快愈合，脸色还有些苍白：“我的任务还没呢，什么时候整个集团完蛋了，我就可以撤退了。”

张真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撤退在即，这任务他们是帮不上忙了。

四月一号凌晨两点整，一束火光冲天而起，住着宋明封第四任妻子的雅园瞬间淹没在大火中，一时间庄园内人头涌动，因为集团性质敏感，庄园又远离市区，报了火警也作用不大，整个庄园一多半的人都赶去救火。

张真源敏捷地翻出阳台，身后紧跟着贺峻霖，两人轻车熟路地摸进宋明封的住所，昏暗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宋明封脸色苍白，唇色有些发紫，眼下也是乌青一片，一看就是命不久矣，正好今天他们来送他一程。

贺峻霖装好消音器，漆黑的枪口抵上宋明封的额头。瞳孔被夜色晕染的尤为浓重，看向宋明封的眼神冷得好像面前的躯体早就是个尸体。

一声闷响后，宋明封就这样死在了睡梦里。

张真源轻声说道：“便宜他了。”

贺峻霖漠然地看着床上的尸体，小时候遭遇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掠过。

那时因为他不听话，宋明封还想过用药物控制他，幸好被张真源以影响智力为由阻止。

贺峻霖重重地吐出堵在心口的那一团浊气，跟着张真源趁夜色还浓进入了漆黑的林子。

“嘭——”又是一声枪响，贺峻霖背后骤然展开一朵殷红色的血花，整个人依照惯性向前扑倒，剧痛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张真源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他，闪身躲进灌丛里。

“张医生，还有小贺，别藏了。”宋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抬起的右手转着一把枪。

贺峻霖长眉紧皱，握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疼痛撕扯着神经，额头上青筋也变得狰狞：“张哥......”

张真源没握枪的手死死按住贺峻霖流血不止的伤口：“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听着动静越来越近，张真源面色发紧，浑身肌肉因为紧张而发酸，像一头蛰伏的凶兽，逐渐在黑暗中露出獠牙。

突然，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张真源刚要一个暴起，却发现来者是消失多日的严浩翔。

严浩翔好像刚起床一样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脸上的胡茬也没清理，原本就沙哑的声音被夜色染得更沉重：“张哥，照顾好贺儿。”

张真源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严浩翔已经猛地冲了出去，枪声混杂着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成了贺峻霖的一场噩梦。

张真源不敢再听，背起贺峻霖就往外跑，一路上此起彼伏的枪声在耳边回响，肺部的灼痛感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生存的本能让他强忍着不适，穿过丛林回到路边提前准备好的小车上，把贺峻霖安置在后排，自己迅速坐进驾驶室，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敢想。紧绷的神经让他浑身发抖，只凭意志力把车开进了灯火通明的大道，前来接应的队员迅速跟上，在身后为他们护航。

他长达九年任务在这一刻终于结束。

哪怕黑暗像恶犬紧咬在身后，他们也依旧逃进了光明里。

被紧急送往医院的贺峻霖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取出了那颗离心脏只有几公分的子弹，张真源隔着玻璃墙看他，额头缓缓抵上冰冷的透明墙，他孤身站在寂静的走廊里，头顶的灯亮的出奇，只有阴影被踩在脚下。

那一晚的庄园除了宋明封以外没有人安眠。

雅园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伤亡却不是非常严重，因为那里本来就只住着隋雅兰和一个照顾她起居的保姆，也就是这次火灾遇难的两个人，除此之外鲜少有人会踏足这片区域。

宋檀却谨慎地出奇：“隋雅兰不是还有个姐姐吗？把人叫来，认个尸。”

宋亚轩一挑眉，目送他的手下离去。

宋檀已经不屑于伪装和宋明封的感天动地父子情，只去确认了下宋明封的死亡就让人找地方把尸体烧了，然后把骨灰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上午隋雅兰的姐姐隋雅竹被带到了庄园，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白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尸体是对的，摆摆手让人把隋雅竹带了出去，然后让人和处理宋明封一样的方式处理掉了隋雅兰的尸体。

隋雅竹被送到火车站，候车室里人来人往，跟着的人一眨眼，目标就丢了。

角落里宋亚轩拽着隋雅竹的手退出火车站，驱车驶离。

宋亚轩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隋雅兰？”

后排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宋亚轩不免得庆幸宋檀没有做DNA检测的门路，才让他钻了空子。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去市局，把宋家和K集团你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这样你兴许还能活；二：我送你去和你儿子团聚。”宋亚轩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一样，威逼利诱地拿到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隋雅兰深呼吸了一下：“我选一。”

宋亚轩于是递消息给局里，把隋雅兰放到了最近的警局，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几公里以外的医院，中了两枪的严浩翔此刻正躺在ICU里，病床周围满是复杂精密的仪器，宋亚轩在和医生确定情况后，把现场交给了来支援的警员。

他自己还需要赶回庄园和宋檀周旋。

之后三年里，因为核心集团的凋零，集团在国内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转移重心到东南亚也是出师不利的被抢了好几单，内部还有几个想自己跑路单干的小头目，宋檀刚收拾完他们，实在是烦心得很。

“亚轩，这趟单子你去吧。”宋檀捏了捏眉心。

宋亚轩一身黑色工装，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三年的时间让他获得了很多东西，同时也被剥夺了很多。头发渐渐留长，有了齐肩的长度，总是在脑后扎一个凌乱的小揪。前额的刘海也掀了上去，露出愈加立体的眉眼，偶尔散下一缕发丝柔和了脸部刚毅的线条。

他的气质在这几年愈发稳重，但几乎人人都清楚藏在沉稳下的狠辣。

他这几年沾的血不少。

“行，严浩翔我带走。”一桩单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后面那句话。

宋檀眉头一皱：“别得寸进尺。”

三年前要不是他的人发现了医院里的严浩翔，他直到现在都还会以为那个背叛组织的alpha已经死了，这笔账他还没和宋亚轩算呢。

宋亚轩一摊手：“没办法，你也知道，现在人手不够。再说了，他只是个被omega欺骗了感情的纯情小屁孩，连21岁生日都还没过呢。”他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檀。

反正现在人在自己手上，宋檀明面上并不能对严浩翔做什么。

宋檀摆手打发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宋亚轩回到住所，严浩翔还趴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

“起床啦，收拾收拾，要出境。”宋亚轩拍拍他的背。

严浩翔不情愿的在枕头上拱了拱，眼皮子还在打架。

自从三年前受了伤，严浩翔就多了个嗜睡的毛病，一开始检查的时候没发现有伤到脑子，知道后来严浩翔发现自己一年都没来易感期，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当年子弹擦过腺体，损伤了部分神经，导致他体内alpha激素含量下降。

再这么下去他的alpha性征会退化，但因为腺体还会存在，对信息素的感知还在，所以不会更像beta，反而会更像没有生育能力和发/情/期的omega。

严浩翔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自闭了大半年。

好在这孩子自我开解能力不差，心里想着毕竟这日子还得过，omega就omega吧，就算这样他也是omega里面最能打的那个。

“你啊，幸亏当年因为聚众干架政审没过，不然谁也保不住你。”宋亚轩开玩笑地说。

三年前救下严浩翔时宋亚轩特意向局里了解了一下，发现严浩翔的资料递过去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

贺峻霖归队后还去看过，严浩翔因为未成年时聚众干架，资料都没能送到王局手上就被马嘉祺给扣下了，编制当然给不出来。

而没有编制，市局里当然不会有他的卧底档案，宋檀在局里埋的人没能查到严浩翔头上。

贺峻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给马嘉祺跪下，这哥实在是救了严浩翔一命。

Y市和缅北接壤，利用那边的人脉出境不难。

宋亚轩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热带雨林茂盛的葱绿色在他眼前划过，严浩翔躺在后排睡得那叫一个安详，自从少了alpha激素带来的激情和动力，他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不仅如此，不管他怎么锻炼，原本腹部和四肢紧实的肌肉都开始软化，除了身高没缩水以外，整个人小了一圈。

宋亚轩看在他失恋又“变性”的份上，好几次恨铁不成钢都忍住了，但又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庄园里，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宋檀弄死就不好了，所以几乎每次外出都会带上他。

这次，是要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