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几天天气好了些，许小姐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原本就好几日没有出门的许小姐收拾了好久，又打了些脂粉，看上去，身体好了七八成，仿佛她从没病过，可她本身是极有兴致的，这上海的天却又像小孩子的脾气一样大，下午就开始下雨了，叶先生今天又没带伞，这天的雨又大的骇人，再这么下去，别说是不打伞的了，就连打伞的也不一定能回得了家，许小姐思虑半分，套了件呢绒的大衣就出门了，这天气再坏，工作再多，人也总是要回家的，或许是许小姐藏了私心，可她确实想要在他和叶先生之间构造一些家的氛围，哪怕这个人最后人是不属于她的，许小姐去送伞的时候，这雨还是有些善良，算不得多大，她也就高跟鞋边儿沾了一些雨水，许小姐喜欢让别人瞧她和叶先生相处，因为也就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可以往前一步越过他和叶先生之间礼貌的距离，她拿着伞温声温气的敲了敲叶先生科室的门，“叶生，是我”他原本以为叶先生只会让他自己推门进去，却不想他都是自己来开门了，可叶先生一打开门，脸色就算不得好，语气里含着少少的埋怨意味，“你今日怎么出来了？天气这样不好”，他的语气有些沉，许小姐却也不生气，顺着他打开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就不许我来给你送伞了伐？我是瞧这几天天气，本是好好的打扮打扮去寻我的徐小姐玩儿的，可是这老天不作美呀，我想你今天一定没带伞，就给你送了来了。”叶先生却仿佛没有听到她语气中那些连带来瞧瞧他的意思，只是笑，“那还要多谢你心里挂念我了”，许小姐脸上的红晕都连成一片，到了耳根，怎么可能不惦念呢？许小姐心头是最宝贝他的了，可许小姐此刻却只想跑，越界了，她只草草说了几句，让叶先生先工作，便带上自己的伞走了，可她走在路上，这雨却越下越大，等到她到家时，除了能被伞遮到的头和半个上身没有湿，其他的都被这雨水摧残的不行，她也是浑身乏力，草草擦了擦身子，就回被窝里躺着去了，叶先生望着这越来越大的雨势，没过脑子，就拿起了身边的车钥匙，想要开车送许小姐回家，可他走到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看着窗外的雨势，放下了手中的钥匙，他没有在做什么工作，也没心思在做什么工作了，只是点了根烟，手上却不停摩挲着手里的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现下心情并非真的古水无波，只是他在愁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等夕阳西下，叶先生回家的时候，在听到家里的阿姨说今天许小姐没有下来吃饭，他眉头微蹙，只点了点头便上楼去瞧许小姐了，她是不是病又重了？想到这里，他的脚步都不禁加快了好些，可等到他在瞧见许小姐，这仔细一瞧呀，心却是再也放不下了，许小姐双唇煞白的脸庞却红的吓人，叶先生没时间反应，等到他再回过神来打给大夫的电话早已拨出，他草草说了几句，让大夫赶紧到家里来为许小姐瞧病，自己又赶忙跑回许小姐身边，为她换了床薄被，又去着湿了毛巾平放在许小姐额头，等到他拿了另外一块毛巾为许小姐擦擦脖颈和手臂时，自己却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心也前所未有的跳动着，可是他只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轻薄人家小姑娘的登徒浪子那般，巴不得现在就呼两巴掌在自己脸上，可他心里一边念着罪过，一边帮小姑娘擦着身子，好在不一会儿大夫就到了，大夫看完病后开了些中药，让叶先生先煮上，然后一脸凝重的把叶先生给领了出去，“先生，太太今日可是淋了雨？”叶先生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可这个小老头却一下就激动起来了，“简直就是胡闹！”，叶先生想起当时自己明明可以送一送许小姐，本可以让她不这么遭罪，他心里越发的惭愧，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烟，可他又突然想起，因为许小姐身体不好，他已经好久不在家里抽烟了，便悻悻的收回手，问大夫“那先生，我太太她现下……”大夫只摇了摇头，“娘胎里就有的病根，只是她先前养的好，性子也活泼，这病便从未显露过头角，只是这几年她在心里总是堵着东西，心头不畅快，先前本就生了病，这病还未好全，这又淋了雨，这下坏了身子了，只怕这次病好了，大病初愈，却小病连连，况且太太心情总是不好，这咳嗽怕是也难好了……”叶先生悦听心里越像是被气一下一下击中那样让他喘不过气来，却不知自己心中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是愧疚，可他懒得理清这样的情绪，便全将它归结成了内疚，他请了一天的假，只静静的给许小姐喂了药，又陪在她身边等着她醒来，第二天清早许小姐醒了，却看见叶先生趴在他身旁睡着，她瞧着身旁人睡的脸颊微微被挤出些颊肉，没出声打扰，只是静悄悄的瞧着眼前的心上人，就这一刹那就好，许小姐每每偷瞧叶先生都会从心里止不住的感叹，这个人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瞧，若是忽略他睁开眼睛时眼中的警惕与严肃，那他也是真真像个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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