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不多时，整个习武台下围满了无边之境的子弟。

　　乌泱泱一片，众弟子都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观望着台上的两个’流氓’。

　　光羽御剑飞行，带着白柳程、青鸾等人终于赶了过来，落在了习武台的外围，不敢贸然靠近。

　　人一多，必然少不了聚讼纷纭，窃窃私语，越来越热闹。

　　一个弟子道：“那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另一个回答：“好像不久前是入门的无心长老。”

　　有人指向寒雪尽：“快看，他怀里抱着个孩童。”

　　一名女修道：“那是他儿子吗？可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

　　另一名女修春心动荡：“好俊的长老啊，他还收徒吗？”

　　……

　　远远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寒雪尽和一身黑袍的一个男人，白柳程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也没往别处想，便问：“无心，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寒雪尽微侧首，淡声道：“囚魔山的漏网之鱼。”

　　白柳程顿时恍然大悟，不在做声。

　　“唔……”黑影突然一怔，胸口一闷，一股黑色的鲜血喷了出来，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的神情似乎十分痛苦，并且在极力忍耐。

　　看来寒雪尽那张符灌入的灵力起码有八成，直接废了他一只手，也伤了心腑。

　　黑影痛苦的跪倒在地，喉咙一甜，又喷出一股黑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习武台的地上。

　　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心一横，仰天嘶吼，爆发出一阵猛兽般的嚎叫。

　　整个习武场都震了起来。

　　一些弟子听不下去，急忙捂住耳朵：“真难听！”

　　霎时间，黑影身上的邪雾骤然变浓，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扩散。

　　黑雾缭绕，半个习武台都是黑漆漆一片，黑影也融进了黑雾中看不见身影。

　　白柳程看出来了，那是魔物濒临死亡前最后的挣扎，但无动于衷，不打算出手。

　　光羽见势不对，手握剑柄怒气冲冲就要冲上去，却被白柳程一手拦下。

　　白柳程冷静道：“静观其变。”

　　光羽蹙眉，不敢违抗掌门的命令，“啧”了一声讪讪收手。

　　一旁的青鸾双手环臂神态放松，轻哼一声道：“轮不到你出手。”

　　这次，黑影率先出手，手持利刃冲破迷雾朝着寒雪尽劈来。

　　寒雪尽依旧镇定自若，一手抱着沈月尘，一手执着墨磷，单手对战，见招拆招，步伐沉稳。

　　有弟子赞叹：“好厉害！”

　　速度之快，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光影犹如电闪雷鸣般忽闪忽烁。

　　寒雪尽攻势不凶，也不退缩，任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未曾伤及他半分，就这么跟他耗着，犹如凌迟。

　　不知斗了多久，黑影终于精疲力竭，精力耗尽。

　　邪雾随着他的灵力耗尽而散去，露出来的黑影双膝跪地，周围一片全是点点黑血。

　　而寒雪尽一尘不染，依旧一副玉树临风，淡定自若的模样，似乎刚才的对决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结束了。”

　　话音刚落，黑影扑通一下正面扑倒在地，整个身体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逐渐开始变形，扭曲，最后化出本尊。

　　是一只通体漆黑，万年修为的妖狼，他死不瞑目，一双绿光幽幽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寒雪尽怀中的包袱。

　　寒雪尽未曾察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漆黑的双眸看不出神色。

　　一名弟子忽然一声吆喝：“好！”

　　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五雷轰顶的掌声。

　　寒雪尽猛地一怔！

　　整个人都僵住了，刚才怒发冲冠，一时上头，一心只想把这妖物碎尸万段，现在妖物已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久居宫闱的无心长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任风吹过，白衣翩跹，手持戒尺，玉树临风。

　　旁人只看到身量颀长，肤若凝脂，神色冷清的无心长老。

　　可无心长老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冷汗涔涔，手脚颤抖了。

　　白柳程来到寒雪尽身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

　　寒雪尽又是一怔，立马直了身板颤声道：“时…时辰到，该喂，渡灵力了。”

　　随后几乎是同手同脚的离开了习武台。

　　经此一战，铁面无心长老在无边之境名声大振，大家对他终于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当然，更多的则是关于他的闲言蜚语。

　　从前的他在派中走动大家只会好奇。

　　“这是谁啊，怎么穿着跟我们不一样？”

　　“应是翠心长老门下的吧，翠心长老门下弟子最多，规矩最少。”

　　“管他谁呢走吧走吧。”

　　……

　　而现在，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并伴着窃窃私语。

　　这天，寒雪尽跟往常一样带着沈月尘去无边之境的九牧膳堂就餐，正逢弟子们下学。

　　修行之人其实也无需就餐，但大部分门派修行不辟谷，无边之境便是这样，自有一套修行专法。

　　也有些修行道法要求五脏六腑清净，便会食用一些有助于修行的灵果，亦或是寻一灵力充沛之地吸收天地之精华。

　　但谁会没事去干这事？

　　老老实实吃顿饭不香吗？

　　一路上，耳边净是关于他的闲言蜚语，弟子们不了解寒雪尽的脾性，光看外表，以为他好相处，也不避讳。

　　有些女修路过甚至都快贴到他耳边来一句：“好俊啊。”

　　也有人凑上来想看看无心长老的儿子长什么样。

　　寒雪尽不想拂了他们的热情，只得强装镇定，极力忍耐，小心翼翼的护着沈月尘。

　　这时，他听到了一段令他颇为在意，十分可耻的对话。

　　一名女修说：“听说了吗？无心长老抱着的那个是他儿子。”

　　另一名男修以一种料事如神，了然于胸的口吻道：“知道，我还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事！”

　　女修一惊：“啊？是什么，快说快说。”

　　“嘿嘿，围过来”，几个女修乖乖的围了过来，男修一手一个搭上她们肩膀，压低了声线道：“据说，那孩子的生母看不上当时无名无分的无心长老，孩子生下来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一名女修不信：“真的假的，你意思是无心长老被抛弃了？”

　　男修蹙眉，神色不悦道：“啧，骗你干嘛，据说孩子的生母还是穿心涯某位长老的首席弟子叶……”

　　寒雪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后，声音幽幽飘来：“叶什么？”

　　弟子们吓了一大跳，顿时全部弹开：“哇啊，鬼……啊无心长老。”

　　寒雪尽面色阴沉，双眸漆黑的叫人看不出情绪。

　　“叶什么？”寒雪尽又问了一遍。

　　那名男修弓着身子，已是汗流浃背颤声道：“没，没什么，我全胡说的，对不起。”

　　见他道歉，寒雪尽也不想过多计较，但还是沉声解释：“这是我徒弟。”

　　弟子们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就胡乱点头：“哦，哦，好的。”

　　“我……尚未娶妻。”

　　“啊？哦…好，好的无心长老。”

　　言闭寒雪尽就后悔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解释一番。

　　解释就算了。

　　还强调自己尚未娶妻，真是可耻至极！

　　耳根蹭的一下红了起来，趁人不觉，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拂袖转身离去。

　　来到九牧膳堂打了几碟小菜，一碗米饭，一碗汤就找了个角落坐下。

　　正逢午时，整个九牧膳堂热闹非凡，许多弟子都争先恐后的想挨着自己的师尊坐，就连恶嘴毒舌的青鸾长老身边都围了不少女修。

　　而寒雪尽身边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牙未长齐双眼睁大，直勾勾盯着寒雪尽就餐直流口水的沈月尘。

　　寒雪尽蹙着眉往他脖颈塞了块白手帕。

　　“你还小，吃不了。”

　　沈月尘听懂了，也学着寒雪尽蹙起眉头撇着嘴一脸委屈。

　　“唔。”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寒雪尽终于认输，一声轻叹，给他舀了一勺这些菜里他唯一能吃的豆腐汤吹了吹，又抿了抿，温度正好，这才递到沈月尘唇边。

　　沈月尘吸溜一口，仿佛尝到了什么山珍海味，顿时两眼放光，左眼浅蓝色的瞳仁犹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咧嘴一笑，露出了粉嫩的牙床还有两颗破土而出的乳牙，十分滑稽。

　　寒雪尽被其感染，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柔情似水。

　　有两名尚未拜师的外门子弟鼓起勇气，端着饭来到寒雪尽对面坐下。

　　这种外门子弟通常都是没被长老挑中，却有修行资质的人，若他们愿意，亦可留在门派中跟其他弟子一同修行亦或是离开门派另寻他处。

　　寒雪尽那一夜单手执尺，诛杀狼妖的名声大噪，眼下又未收徒，自然有人想巴结，望能混上个无心长老首席弟子的名号。

　　最好能再来一场甜甜的师徒双修，岂不美哉。

　　见人来，寒雪尽立马敛了笑，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情绪恢复原样。

　　一名女修嘻嘻一笑，声音甜甜道：“见过无心长老。”

　　寒雪尽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后，挤出来一个字：“嗯。”

　　女修：“………”

　　另一名女修直截了当：“无心长老收徒了吗？”

　　“………”寒雪尽沉默了，低头看向怀中龇牙咧嘴还想再喝一口豆腐汤的沈月尘，须臾道：“收了。”

　　“啊……”女修顿感失望，垂头丧气。

　　寒雪尽：“………”

　　她又问：“是男是女，修为如何，怎的从来没见过？”

　　与你何干？

　　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他忍住了。

　　寒雪尽耐着性子，声音低沉道：“尔等面前之人。”

　　两名女修蹙起眉头不明所以，相互对望了一眼确认寒雪尽说的不是自己后扭过头来，终于注意到他怀中的沈月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