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北京没问题。”走廊上一个男生低着头打着电话,“有钱,够用。”江川应答着母亲的话频频点头。对面电话里很安静,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家。
他顺手把玩着攀上阳台的藤蔓,校园里刮起微风,欢声笑语被贮存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江川抬起头望向远方。
每次母亲问来问去都是这几句话,自己每次都不厌其烦。母亲是他在小时候找到光前唯一的依靠。
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改嫁进了李家,也曾被流言蜚语包裹,好在继父对妈妈很好这些也就过去了。
自己都亲生父亲从小家暴,他明白唯一一点父爱的温情还是继父李世安给的。但阴影也是挥之不去的。
酗酒和打骂让他不得不坚强。他曾经想,要是自己再厉害一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被爸爸打,要是自己再懂事一点,爸爸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们,要是自己再听话一点,爸爸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一点。
他被揪着头发甩到门口。冬天的雪异常冰冷,雪花飘落在他腿上的伤口里,疼痛席满全身。瘦弱的肩膀勉强撑起身上单薄的衣服,小小的身体无助的蜷缩在雪地里。身体打着颤,一滴泪珠砸在积雪里。
妈妈被粗暴的扇到在地下,满身伤痕的孩子一瘸一拐的奔向她身旁,母亲摸了摸自己的头,淡然一笑。他跪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一遍一遍的喊着“妈”。
他见妈妈去买过很多遮瑕,这些东西本该是小姑娘们遮盖瑕疵的,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他的认知里这些东西从来都是遮盖身上的伤口和淤青。
父亲拿着酒瓶往自己嘴里强硬的罐着酒。
破碎、错位、支离破碎、重影。
我们拼尽全力的活着,却看不到希望的尽头。
那双粗大手上的老茧摩擦着他的脸,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见的是那张令他恶心到脸。在他一旁的生父只是边哭边说对不起母亲和自己。那张嘴脸令他的胃一阵翻涌。
手臂的淤青让他觉得脑内一震晕眩,视线被泪水模糊,脸上尽显绝望。光好像就在前方,若隐若现,希望的火苗灭掉又重现不断折磨着他。
可是他抓不住了。
母亲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江风淮的语气开始有些扭扭捏捏,江川一下就识破了:“妈,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不别扭。”
被看破的江风淮破罐子破摔,咳嗽了两声:“就是儿子啊,你那个,嗯……”她又咳嗽了声,“你和你邻桌在一起了?”
正在喝水的江川呛了个正着,语气充满了疑惑的问母亲在哪听的这些东西。
“啧,你是不上网还是没有你们学校的帖子,你和你那个邻桌,诶对叫林遂是吧,CP楼堆的老高了。”
改嫁后,自己四十岁的老妈被宠成了小姑娘,现在跟进时代潮流开始看各大高中的贴吧。没想到自己的CP帖也看……
“嗨呀,你老妈没这么封建,看你这样子是没追到吧。”看见自己儿子半天没说话,她悄咪咪笑了一声,“大胆点,喜欢就去吧。”
江川放下手中的藤蔓顿了顿,露出笑容:“嗯。”
“就当我们在一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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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学生基本都回家了,校园里显得空荡荡。
也快入冬了,宿舍楼下枫树的叶子一片接一片的落下,江川不觉得它们像金色的蝴蝶,而是一个又一个心中被解开的心结。
而那还在树顶上随风摆动的那片棕黄色的枫叶,又是心中难以消散的执念。
江川踩着一地落叶回到宿舍。鞋底沾满了被踩碎的叶片,他皱着眉头无用的使劲跺跺脚,这可是他昨天才晾干的鞋子啊,还不到一天又要重洗。
他绷着脸,但是自己总不能去怪枯叶吧,也总不能怪鞋子吧。
这可是限量发售的球鞋,想想就肉疼。
刚拧开宿舍门就看见自己的小室友在摆弄着两盆花。
江川慢慢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弄什么花啊这么认真。”
林遂把栽好的花放到了桌子上太阳照的一角又起身拿过水壶:“丁香花,我从芳姐那个花台弄的。”
江川看着他脸色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看来你挺喜欢丁香咯。”
这句话好像刺中了林遂心中的某个点。
今天是外婆的忌日,他刚回来,可能是刺激受多了就对着江川多说几句。
他单手撑着头没了平常的样子:“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记忆里只有妈妈和外婆。”
“我妈妈她为了养活我们娘俩只好外出工作,我也算外婆一手带大的。”他望向桌角的丁香顿了两秒。
外婆和他经常坐在在小溪旁,小溪蜿蜒至不远处的无名山峰,溪水清若透明水晶,小石子静静躺在溪流的底层,有绿绿的水草随水飘荡,如果没有风,没有飘落在水上的花瓣落叶,一定会认为那水象静止的一样,太阳照在细腻水上的时候,好像泛起点点碎银。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有风徐来,满山松树和竹叶在风中飒飒作响,送来只有在山里才可能闻到的清新,遍野开满了不知名的各种野花,转过山头,还有古古的栈道和脚底下吱吱作响的索桥。
他喜欢满树林的跑,外婆在后面追着他,笑着喊他慢点跑,别摔了。他也会边跑边回头冲着外婆大喊,破碎不堪的泥脚印和脚底沾着的枯叶是他的记忆。
最美好的记忆。
“妈妈和外婆都对我说,只要在丁香花丛中找到五片花瓣的丁香就能获得幸福。”林遂苦笑了一声,“于是我天天找天天找,你知道吗这很难找,每次找到了我都会满心欢喜的拿给外婆看,期盼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能降临在我身上。”
丁香花随处可见,普普通通,花期也很短,可是他的香气总会让人记住一段时间,希望下次丁香花开的时候,我们还能见一面。
“可是我错了,我没有等到那天,我外婆去世了。”
花落无声,肠断亦无声。
“今天是她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