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雨刮器尽职尽责的扫走车窗上的水痕。
小陈在开车,车内隔绝了水声,就显得更加沉默,他没由来的觉得压抑。“哥,你那么说,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罗一舟笑了一下,“你看唐经纪不是没给我打电话嘛,没事。”
他扭头看着窗外的大雨,然后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小陈,去那个地方。”
唐九洲哪里是没给他打电话,明明是罗一舟把手机关机了。
唐经纪急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罗一舟揍一顿解气。
可始作俑者撑着伞,慢慢悠悠的到了他们四年前的出租屋。
罗一舟手指抚过破旧的沙发、断腿的茶几,他眼神很空,大脑也是,好像这场大雨把他的思考能力也给冲刷走了。
他想抽烟。
烟头发出明灭的光,尼古丁没有给罗一舟带来任何安慰,他觉得没意思,吸了一口就想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很空,而脑袋很空的罗一舟根本没意识到他根本没掐灭烟头。
焦糊味很快涌入鼻尖。
罗一舟如梦初醒似的,忙不迭把垃圾桶翻了个个儿,把烟头倒出来掐灭了才松了口气。他看着那个底部被烧了个焦疤的垃圾桶,看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在垃圾桶里摸索,手指扣掉早已失去粘性的胶布,从很空的垃圾桶里摸出了照片的残骸。
罗一舟细心的把照片拼在一起,瞳孔一缩——零碎的照片拼出来,是他和唐九洲。
是他和唐九洲在亲吻。
原来……罗一舟想笑,可地心引力在这一刻好像变得难以克服,无论他怎么努力,嘴角都提不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久到唐九洲能排除其他地方找到这里。
雨是在他找罗一舟的中途下起来的,他没有带伞,被淋得像只落汤鸡,湿发贴在额头,说不出来的可怜。
他准备了太多的说辞,可是那些句子在他看到罗一舟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就变成了泥巴,被今天的大雨冲得干干净净。
“罗一舟,你怎么了?”
罗一舟抬头看他,又看向茶几。唐九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本就不红润的脸颊彻底失去所有颜色。
雨下得好大啊,唐九洲想,也好冷,冻得他脑子都木了。
四肢百骸都叫嚣着逃离,每一根神经都拉扯到极致。
“唐九洲,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唐九洲不能聪明一点啊?”
“为什么唐九洲只会笑啊?”
“为什么唐九洲要和罗一舟在一起啊?”
他也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聪明一点,为什么不能再有才一点,哪怕是再勤奋一点。如果他足够聪明,足够值得,就不会被几张照片逼得放弃梦想,就不会有有今天这种局面。
而罗一舟也要来问他为什么。
还能有为什么?
“因为唐九洲不值得。”
当唐九洲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罗一舟多聪明呀,他唯一犯傻的地方就是相信唐九洲有苦衷。而现在,他知道了,唐九洲的苦衷就是“唐九洲不值得”——因为唐九洲觉得自己不值得,所以寒冷了罗一舟的心整整一年。
——多可笑啊。
罗一舟一定讨厌死他了。
“你不值得?”罗一舟笑了一声,眼神终于舍得落在唐九洲身上,“唐九洲,你是高材生,脑子好,人缘好,性格好,没有人不喜欢你,你告诉我,你哪里不值得?”
罗一舟站起来,站定在离唐九洲很近、很近的地方,“唐九洲,你知道吗,这些照片,我也有一份。”
雷声轰鸣。
可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