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马车太空旷了。
没有堆积的货物可以让他藏身。
他僵直地缩在角落里,脑海里一团浆糊。
突然,他听见了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望向前方,却只见马车的帘布晃了晃,再次归于平静。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呼吸不由得加重。
他终于找到了一种类似攻击的讯息——有人靠近了!
这种讯息是如此明确,简单粗暴的指引着他的大脑,仿佛是一张网,铺天盖地而来,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在其中。
他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的帘布。
忽然,马车的帘布被掀开了,只有一个食盒露了出来。
死士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睛瞪得溜圆,嘴巴紧抿成一条线,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可是外面的人却没有任何举动,将食盒轻轻地放在门口便退走了。
食物的诱人香气扑鼻而来,死士吞咽了下唾沫,却仍旧没有挪动脚步。
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紧咬着,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
可惜外面没人。
死士深吸了几口气,将目光移回到食盒上,眼中闪烁着犹疑的神色。
可是等到饭菜凉透了,他仍旧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那个食盒,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
深夜,死士仍然僵坐在原处。
他掩盖在脏乱头发下的眼睛紧闭着,好像睡熟了一般。
突然,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从车门外传来,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轻得几乎难以辨认,但在死士的耳朵中仍显得格外刺耳。
帘布再次轻轻晃动起来,一只保养得体的手伸了进来。
死士纵然心如擂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暗暗将杀机攥在手中,只待对方暴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出手。
在深更半夜偷偷登上车厢的却是叶秋阑的父母,叶德和杜陶锦。
二人借着月光看着蜷缩在车厢角落里的死士,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还在家中等待的儿女。
几个月前,自从儿子突然吐血,却诊断不出任何症状后,他们便诡异地做起了一个梦。
梦里,叶家被抄家,万般家财被皇家尽数夺去,他们夫妇俩也被严刑拷打至死。
更诡异的事,梦里的他们虽然死了,却仍能看到后来发生的事。
他们亲眼看着儿子被人面兽心,恩将仇报的太子掳入宫中,被似漩涡的人心绞杀。
千娇万宠的女儿被送入教坊司,惨死时没有一块好肉。
这些都是梦。
可是当噩梦醒来,梦境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即使是梦里,依旧能感觉到那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悲哀。
他们痛恨这一切,更心痛自己的儿女。
叶德夫妇知道自己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拼着一把老命来到京城,想尽千方百计买下这个传说中能以一敌百的死士,希冀在死后仍能为儿女带来一点庇佑。
这个计划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在看见对方的一刹那他们却不能狠下心把他丢在无尽的黑暗里。
叶夫人伸出手想要碰触死士的脸颊,可是在距离死士尚有三尺远的地方,她的手腕却陡然被抓住,冰冷的利刃抵上了脖颈,尖锐的疼痛霎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