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带着黄瑶半个月后回到京海。黄瑶认真做了一篇视察总结给高启强，高启强很高兴。
然后生活好像又回到从前。黄瑶每周在唐小虎车上，在学校，公司和高家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那天黄瑶却突然打电话给唐小虎，让他来接她，但没说原因。唐小虎很紧张赶来，以为黄瑶有什么要紧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事。而黄瑶看到他了却只是说：“虎叔，陪我去看看房子好不好？”
唐小虎挑眉，冲她轻轻昂头。那意思就是好了。黄瑶欢欢喜喜上车。
到了黄瑶心仪的公寓，唐小虎是有些意外的。
公寓没在学校附近，也不在公司附近。在一个距离市中心相对较远的开发区。面积也不大，甚至说得上小。客厅的面积大概也就比他和唐小龙曾经在旧厂街的家里的客厅大一点点。
唐小虎问黄瑶，怎么选的这里的房子，怎么这么小。
黄瑶就说：“哎呀，远一点…安静啦！反正我一个人住，也不用买很大的房子啦。”
黄瑶没说，还有一点原因是，虽然她买房的钱除了自己挣到的，但更大部分其实是高启强曾给她的钱。
也许冥冥中，她只是想更少欠高启强一点。虽然在黄瑶心里，高启强欠她的，永远也还不完，还不起。
黄瑶拉着唐小虎走到客厅。她给他介绍她的规划。
“这里可以摆个茶几。”“这里是电视。”“电脑桌就靠窗吧”“旁边还有可以放个壁画。”“还可以买个好大好大的沙发把这里铺满！”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你说是不是，虎叔！”
黄瑶很兴奋跟唐小虎说个不停。唐小虎站在黄瑶身后，看着手舞足蹈的瑶瑶，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心里忽然一分悸动。
也许还有一丝不可能的期待。
他忍不住想象到一个房间。一个安静、干净而洁白的房间。屋顶下的是他和黄瑶。
他可以和黄瑶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起坐在阳台晒太阳。
一起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每天争着给它喂食。
一起躺在床上，想象着未来，相互胡说八道。
如果有来生，唐小虎心想。
请让他一定和黄瑶再相遇。
请让他一定，干净地，明亮地，和黄瑶再相遇。
“虎叔，你在想什么？”黄瑶又拉着唐小虎进卧室，“这边摆衣柜，床就放在这里，旁边还能添个小书柜。你觉得怎么样，虎叔？”
黄瑶问他的样子让唐小虎产生了一种，在看他们未来的家，的错觉。
又让唐小虎感觉好像，她在向他诉说，一个只有他会知道的，她的秘密。
唐小虎咧嘴笑了，说：“好。”
他看着黄瑶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记录每处地点要购置的家具和大小。
之后，黄瑶又时不时找唐小虎陪她去家具市场，陪她看家具，挑款式，选颜色；又要唐小虎陪她找装修队，跟施工队讨价还价，拍价定板。黄瑶说，她一个小女生，怕被人给骗了，得让虎叔帮她压压场。唐小虎心里就笑，心说你黄瑶早把我骗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原来还怕被别人骗啊。
高家没有缺钱的小孩。二十多天后黄瑶房子就完全装好了。她很高兴，她像给唐小虎打电话，但唐小虎没接。
因为高启强把唐小虎叫去了。
那天唐小虎在公司忽然接到电话，手下说强哥让唐小虎回趟高家。
唐小虎进了高家书房，高启强坐在老板椅上，打量着唐小虎。唐小龙站在旁边，抱手低头望着地面。
书房里气压很低。
“强哥，您找我？”唐小虎走到高启强面前。
“小虎，我最近，是不是太久没找你了啊。”高启强喝了口茶，淡淡地说。
一边说，一边甩出一沓照片到唐小虎面前。
是唐小虎和黄瑶在一起的照片。
有他们在邻市的时候逛夜市，吃夜宵、串项链的照片。
有唐小虎陪黄瑶逛家具市场，找施工队的照片。
他们肩并肩走在一起。
他们有说有笑。
他们小手指勾着小手指。
如果黄瑶看到这些照片，也许会联想到她谈恋爱的同学们在朋友圈发的情侣照。
但是黄瑶没看到。而唐小虎的朋友圈也并没有发情侣照秀恩爱的年轻学生。
“你也不用在意是谁给我的这些照片。”高启强点点桌子，双手合拢，望着唐小虎，“我已经把你周围那批手下遣散了，分到其他部门。”
高启强的意思无非是，不管他唐小虎平时如何调教自己手下。在高家，永远没人不姓高。
就连他唐小虎也是。
“强哥，我该死。”唐小虎向高启强跪下。
他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强哥，小虎…”唐小龙想替小虎求情，张口又不知道怎么说。如果弟弟有事，他也不能苟活。想了半天，唐小龙又开口：“强哥，这事怪我。”
高启强看着唐小龙嗤笑一声：“怪你？怎么说？”
唐小虎却抢过话头：“不怪我哥。这本来就是我的错。强哥你要杀我要剐我，我都心甘情愿。”
高启强就又转头看唐小虎。盯了很久，然后高启强开口：“那你说，你有什么错？”
唐小虎双膝跪地握紧拳头盯着地面，眼神坚定，双唇紧抿。
他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爱上了黄瑶。”
高启强就笑。他面上在笑。他一边笑，一边说：“哦——是好事啊。”唐小龙在旁边却听得心冷。高启强也没叫唐小虎起身来。他只是站起来走向门口，招手示意唐小龙跟上。高启强说：“我晚上再回来找你。”
书房门关上前，唐小龙透过缝隙看向他弟弟。跪着的身影固执而坚毅，像是一块冥顽不化的石头。
高启强察觉到唐小龙的视线。“担心你弟弟？”“是。”
唐小龙以为高启强还会说点什么，但他没有。
唐小虎一直跪在书房。
另一边。黄瑶打不通唐小虎电话，叫车回了高家。
她没猜错，唐小虎在高家。
她打开高启强的书房门，就看到男人跪在里面。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马甲。分明是跪着，却还是一副桀骜不驯，不威而怒的样子。
“虎叔！”黄瑶大声喊他。
“瑶瑶？”唐小虎还是保持跪着的姿势，没有回头。
黄瑶走到唐小虎面前，在他旁边蹲下。“虎叔，是我爸知道了吗？”黄瑶去望他的眼睛。
“嗯…”唐小虎回应黄瑶。他的心里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么多年来，他早活成高启强的傀儡。这是第一次，他干了出格的事。出了那么大的格。
黄瑶好像压根没想什么东西。她蹲在唐小虎面前，突然觉得好奇似的，伸手去解下唐小虎的领带。
“瑶瑶？”
黄瑶却不回应唐小虎。她忽然把手伸到唐小虎胸前。黄瑶不太会拆领带，拆得很笨拙，有时候一个用力却没能把结打开，手背就会碰到唐小虎的胸膛，是滚烫的。唐小虎领带终于艰难地被拆下，胸前的衬衫布料凸出了一个小印子。黄瑶顺着印子的痕迹摸上去，她的手很冰凉。她顺着印子往上，摸到了衬衫的领口。于是黄瑶解开了唐小虎领口的扣子。领口敞开，一根黑色的项链暴露在她眼前。项链挂在脖子上，末端吊着一个小小的太阳。黄瑶去抚摸小太阳。没有衬衫布料的隔离，她感觉唐小虎的皮肤似乎更加炽热。黄瑶仔细打量着小太阳，打量项链。眼神顺着往上，她看唐小虎的锁骨，看他的喉结，看他的嘴唇，看他嘴唇上的疤痕。
然后黄瑶扬头，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唐小虎唇上的疤痕。
黄瑶的吻离开唐小虎的脸，又把身体挪动到唐小虎的后面。她先是拉起唐小虎的一只胳膊。唐小虎就顺从着她的力道把手往后抬起，负在身后。黄瑶又去拉唐小虎的另一只胳膊。黄瑶用一只手攥起唐小虎的双手手腕——黄瑶的手太小了，她本应抓不住的。但唐小虎始终顺着她的意思，摆放自己双手的位置。然后黄瑶拾起刚刚解下的唐小虎的领带，用他的领带，一圈一圈，缠上他的双手。
黄瑶缠得不紧，唐小虎却已然感觉他已经无法动弹。
“瑶瑶…”唐小虎又唤她。
唐小虎身体有些战栗，手臂上青筋四起。他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
“虎叔，你说，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呢？”
此时的唐小虎双膝跪地，垂着头，背着双手。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黄昏的光洒进来，打在他的身上，把唐小虎凌乱的衬衫衣领映成金色。
唐小虎像彻底臣服于黄瑶的骑士。
“瑶瑶…”
黄瑶感觉到唐小虎肌肉紧绷。她轻笑一声。她在嘲笑他。
“虎叔，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呀？”
唐小虎咬紧牙关。他全身战栗，他努力克制，以至于他已经不能分心回应黄瑶。
黄瑶又附在唐小虎的耳边。唐小虎能感觉到黄瑶温热的气息传入他的耳中：“虎叔，你说，如果我爸回来，看到这样，会怎样呢？”
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车越来越近。
“哎呀，爸爸要回来了。”
高启强已经下车。他进屋上楼，打开书房门。高启强开灯，看到唐小虎还跪在他的办公桌前。腰背挺直，双手下垂。胸前的领带一丝不苟。
“小虎，你跟我那么久了，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高启强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说。
他说：“但是你不能再见黄瑶。”
“不能再见”四个字像一把利刃，猛然捅进唐小虎的心上。他忽然觉得很痛，痛到无法出声。
高启强在门口，只看见唐小虎的背影，唐小虎的身影没有动。但高启强看不见，唐小虎手臂上突起的青筋，还有他裂眦嚼齿。
唐小虎努力放松自己的声带。他不想让高启强听出他情绪波动。高启强也很有耐心，就一直现在门口等唐小虎的回应。
过了很久，唐小虎哑着声音说：“是，强哥。”
从那天起，黄瑶忽然再联系不上唐小虎。她见不到他，打不通他的电话，发消息他也没有再回。
“瑶瑶，要不，你别找他了。”开车的人变成唐小龙。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黄瑶，试探着说。
“龙叔，他现在还好吗？”黄瑶问。
“嗯。”
窗外景色呼啸而过。只是身边人已不复。
唐小虎又回到之前那般坚硬、生冷、没有人气的模样。
他从应酬场里走出来，身上沾满酒气。抬头望见天上的星星。他眼前就似乎又出现了女孩的身影。唐小龙抬手想触，身影立刻化为泡沫，消散不见。
短暂的平静很快被周边的喧嚣打破。“虎子！一会一块去白金瀚啊！玩去！”一个喝得晕头醉脑，大腹便便的男人冲他喊道。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油腻的笑。
唐小虎脸上立刻现出狠戾放肆的笑，和从前的唐小虎无二。他接过那男人递来的烟，叨在嘴里，冲那男人说：“走啊！齐哥！”
星星很亮，却被烟雾掩盖。
唐小虎在夜店，一手夹着雪茄，一手举着钞票，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吐着烟圈，笑得猖狂。
人们都说，那是唐小虎。强盛集团的唐经理，高启强手下的虎哥。
但唐小虎永远记得，有个人曾经在他耳边，娇软地唤他：
“虎叔。”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