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溯还是只是盯着他,他坐下转过头,伸手在裴溯头上揉了两下。
“怎么了,喝傻了?我告诉过你,就你这么大的孩子喝酒对智力发育不好,你还不信,现在傻了吧。”
裴溯不说话,还是直直地盯着他,慢慢红了眼眶,倒是和生日争吵那天一模一样。
骆为昭瞥见裴溯眼梢的那点红,心里有些慌。他赶快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又刺激到裴溯了,想起刚才裴溯问他为什么不是陶泽来接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裴溯不想见他。
他虽然失落,一腔热烈被冷水泼得粉碎,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更看不得裴溯哭,只好生硬地安慰道:“陶泽他……工作有点事没处理完……你是要这么想他的话那我就开车带你去找他,你……别哭。”
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骆为昭把脸撇向旁边,掩饰般不再去看裴溯。
裴溯专注地盯了骆为昭这么久,也没看出来今天的骆为昭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看着骆为昭的嘴一张一合,好像说了什么,但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他就那么盯着他,移不开眼睛。
他看着骆为昭在他的吼声后强压着情绪不爆发,看着骆为昭那么熟稔地嘱咐张东澜,就像他平时习以为常的唠叨那样,没什么稀奇的。
可他就是莫名的很委屈,像是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把头埋在谁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不过才一周没见而已,怎么就忍不住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把头又低了下去,盯着大厅不太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的阴影,擦了擦眼眶。
再抬起头时,裴溯已经恢复如常,他放松下身体靠回椅背,轻轻开口道:“带我去找陶泽吧。”
“好。”骆为昭答应道,还是忍不住别扭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再一次把那双眼中所有情绪隐藏,不痛不痒地隔着一层玻璃镜片旁观着世界。
蓦地,骆为昭想起他刚认识裴溯的时候。
十四岁的少年稚嫩青涩,远不像现在这样波澜不惊。骆为昭记得他当时怎样瑟缩在他的怀里,把他和陶泽当作唯一的希望紧紧抓住不放。
他妈妈的案子本可以早早盖棺定论,但看着裴溯一次次流连在他们门口,他们俩谁也说不出来放弃的话。最后还是陶泽狠下心来,自己则做了那个表面的恶人,把一切告诉了裴溯。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裴溯没有悲伤欲绝,更没有歇斯底里,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块硬币,沉默着,好久好久。
那时的骆为昭以为这是裴溯绝望了的表现,手足无措在一旁想了好久都不敢开口安慰。说来惭愧,作为新洲最后的希望,他却连给一个孩子的承诺都说不出口。
良久,裴溯才从那种不悲不痛的状态中走出来,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骆为昭,只问了一个问题。
“那我还能来找你和陶泽吗?”
骆为昭如释重负,“当然,随时都可以。”好像不管裴溯现在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在所不惜似的。
他记得裴溯笑了,那是自他母亲的事后他第一次看似发自内心的笑。随后的岁月里他们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像是对少年的补偿一样,陶泽自不必说,温柔细心,而他,也慢慢地把裴溯看作自己最亲近的人。
所以那天他看到裴溯的笔记本时才会那么失望。这种感觉像是努力功亏一篑一样,更像是被狠狠地辜负,以至于让他一怒之下说出不再管裴溯这样的话。
这样想着,他看着此刻安静地靠在椅子上望向一边出神的裴溯,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是心疼,也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