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一杯热茶冒着白烟,里面的清香萦绕着黑瞎子的鼻尖。
快要失明的人其他感官总是灵敏的,解雨臣的动作很轻,但他的手即将碰到黑瞎子的时候,还是被察觉了。
黑瞎子凭借听力,盲拽住解雨臣的手腕,他微微侧首,“老板,我要是没抓住,这个算工伤么?”
“算你懒散。”解雨臣抽回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突然喝这个。”
黑瞎子偏头低低的笑了,“人生不就是这样,随风逐流,有什么就喝什么咯。”
“好好说话。”
“啤酒没买到,家里没矿泉水了。”
“附近的商店没有,就去远一些的。”解雨臣坐下,看着树叶飘曳,“总会买到的。”
“喝习惯了那个牌子,远一点的地方不一定会有,那个商店特供的牌子。”黑瞎子推了一下墨镜。
解雨臣抿了一口茶,苦香四蔓,“那就换一个牌子,你以前可没那么多规矩。难道不是,只要是啤酒就可以?”
黑瞎子沉默不语。
“没有一成不变的酒,没有永远营业的超市,也不会有不倒闭的啤酒工厂。”解雨臣起身,走进了屋子,“总要改变,总要适应。”
夜晚很冷,黑瞎子只穿了单薄的背心,他看着院子中央老旧的戏台。
思绪随着寒风,飘远到以前。
眼波流转,美目传情,一纸折扇在墨镜上开合,两袭水袖在花香中舞动。
那一声婉转,那一声柔情。
解雨臣很久没登台了,如今更多时候是取悦自己的表演。
也没有了每天早上的开嗓习惯,这么多年,他真的改了,适应了不上台的日子,适应了每天奔波的日子。
黑瞎子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推了一下墨镜,手指点扣茶桌,寻着记忆哼出了那句戏腔。
“汉兵已略地。”
“汉兵已略地。”
两声重合,黑瞎子恍惚了一下。
“四面楚歌声——。”
没有铙钹,没有月琴,没有音鼓乐声,只有听不腻的虞姬登台。
解雨臣扮着相,莲步轻移,踏上了戏台,那一身依旧惊艳。
宝剑在月光下闪寒芒,黑瞎子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
眼前的场景已经逐渐模糊,这戏到了最后。
虞姬乌江自刎。
但黑瞎子看不清了,四周的黑暗向中间聚拢,好似要吞掉目光所及的所有。
到了最后的剑舞,黑瞎子只看着解雨臣转身那一幕。
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