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解药

南疆 十万大山

  三天三夜的火雨和岩浆，纵然是力量的极尽，在天地与时间面前，终究是渐渐归于平静。

  四处的山头，硝烟弥漫，倒下的树林仍有未熄灭的火星，在这片灾难的土地上燃烧着。

  这一段故事，也会随着日升日落，星辰变化而被人淡忘。

  张小凡伴着淡淡的月色醒来，怀中紧紧相拥的女子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身子僵硬了一下，又闭上眼依偎在一起，品味着劫后余生的悲欢。

  一处高高的断崖上，有这世间最简单的幸福。

  因为离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较远，所以镇魔古洞崩塌之后所引发的巨大火山喷发，对此处波及不大，只有漫天火雨时落下的一些火焰和碎石中夹杂的少许熔岩，点燃了几处火头，但都很快平息了下去。而在高高的断崖之上，依稀还可以望见那一场疯狂之后的所在，却只剩下了无数灰烬。

  夜色寂静，微微虫鸣，点点清辉，轻抚过的山风，悄悄带走了时间。

  日月交错，黑白交加的天空，翻开新一天的篇章。

  “咳咳…”

  一阵清脆悦耳的咳嗽声将两人惊醒，身姿绰约的小白从崖后密林中现身，手一甩，两件外衣被扔到了他们身边。

  两人楞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两人身上的衣服在那熊熊烈焰中，已是破旧不堪，而两人的姿势，已经不能用暧昧来形容了。霎时间陆雪琪脸上羞红不已，从张小凡怀中挣脱，看也没看的将一旁的衣服披上。

  不过片刻披上了外衣后，陆雪琪注意到，张小凡脸上极其奇怪尴尬的神色，一旁的小白，笑声由小变大，倚着一棵树，花枝乱颤。

  陆雪琪低头一看，莫名觉得衣服有些熟悉，只是稍微大了一点。

  张小凡这才想起，这是那日毒蛇谷一战中满身血污破口的一件道服，救出小白后便送给了小白，只不过此时缝补完善，干净如新，有些尴尬，结巴道:“这衣服，是……我的。”

  小白笑声更加放肆，话都有些说不清了:“我可是，把衣服还给你们了，穿错了可不是我的事了。”

  陆雪琪轻咳两声，平复一下情绪，瞪了张小凡一眼，张小凡浑身一抖，便拿起了另一件衣服披上，所幸小白没有什么恶作剧，这衣服看上去，倒也看不出男女。

  小白冷静下来后，走上前扶着陆雪琪的肩膀，陆雪琪眼中有些异样，但也没把她推开。

小白的神情变得有些悲怆，凝望着这白的有些苍茫的月色，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杀了他。”

  “他死前，是什么样的。”小白回过头看着张小凡道。

  张小凡想了片刻，看了看一旁低头思索的陆雪琪，答道:

  “应是无怨无悔的吧！”

  说着张小凡拿起手中的‘玄火鉴’，向小白示意了一下。

  小白呆滞了一下，旋即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似有些悲哀，又有着些许欣慰。

  “下去看看吧。”小白站起身，化作一道白烟，从悬崖上向下飞去。

  张小凡正欲跟上，陆雪琪却是御起仙剑向密林里飞去，一转眼间便折返回来，手里带着一株婉约的百合花。

  绕是历经千万年风霜的石像，在这漫天的火雨中，还是化作了无数碎石，消失于尘埃之中。

  陆雪琪走到了一堆碎石面前，将一旁焦黑的石头移开，仙剑元力微微放出，画出一片干净平常的土地，将那株百合花放在那里，正是原本玲珑石像伫立的位置。

张小凡微仰着头。

  天，已经亮了啊。

  肃立片刻后，小白从原本的古洞中走出，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良久之后，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都被带走了，什么也不剩。”

  悠悠琴瑟，向谁而去，时光故去，问谁心伤。

“小松岗，月如霜，人如飘絮花亦伤。十数载，三千年，但愿相别不相忘……”

  小白轻轻低唱着一首哀伤的歌曲，眸中飘忽，孤寂数百年的她，又在想着什么呢？

  歌声渐息，张小凡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小白，可知道兽神手下那头白骨形状的妖蛇？”

  小白双目失神，木然点了点头。

  “那只妖兽的毒，这十万大山可有解药？”张小凡问着，思虑中的陆雪琪立刻惊醒，回过头望向小白。

   顿了片刻，小白低沉道:

  “有的。”

小白神情恍惚，缓缓说道：“那白骨妖蛇的毒，可以说是一种专门针对人类的毒，这种毒，会直接将修道者的修为封印，并且陷入长久的沉睡，但是生命会继续流逝，也就是说，无论多么高深修为的人，中了这种毒，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然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数十年内死去。”

“万物相生相克，蛇类的妖兽，论起来血脉关系，最强者莫过于传说之中的玄武以及烛龙，烛龙生性阴鸷，喜好荒凉幽暗之地，而玄武，生性懒惰，喜好祥瑞潮湿之地，这十万大山之中，便有一只玄武，身处于一地，名为南极神山，按照民间传说而言，玄武应居于北方，但这十万大山中的南极神山，那里终年潮湿阴冷，极其适合玄武生存，那山间，有一处极阴的水潭，因受到环境与玄武祥瑞妖力的影响，便成了这世间极好的解毒之物，有玄武妖力的影响，那潭水，可以解世间一切蛇类的毒。”

“只不过，那玄武实力强悍，虽说比起兽神还差得很远，但也不好对付，而且，那玄武从未主动伤人，不过应该还是不会允许你们取走潭水的，若你们需要，还请不要伤它性命，击晕后取走一些潭水就好。”

张小凡两人不胜感激，连忙道谢：“感谢告知，不知这南极神山，位于何处？”

“山如其名，一路向南，就在这十万大山最南边，冰雪覆盖，寒冷刺骨之处，便是南极神山。”

焚香谷

雄伟的山河殿上，此刻一片寂静，除了李洵等一批精英弟子进入那神秘的十万大山贵族公子外，这个时候大多数的焚香谷弟子，要么在谷中值岗巡逻，要么便待在自己房中修行功课，很少会到这焚香谷主殿处来。这也是除了深夜之外，一天中山河殿里最是冷清的时候。

两个身影，遥遥望着那被岩浆肆虐的地方。

云易岚和上官策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天，从那岩浆喷涌而出的那一天起，两人脸色阴沉铁青，一直沉默着，心如死灰。

偌大的山河殿内，如冰一般冷清。

云易岚面容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低声道：“想不到，真有人能杀了那兽神，这下，两道‘八凶玄火阵’都已经被毁了。”

在那火焰稍微平息后，便有弟子前去查探过，事实如此，下方面色更加苍老的上官策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百年大业，前功尽弃了。”

云易岚冷哼一声，面色有些阴毒，莫名说道：“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上官策回过头来，看见云易岚脸上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没有问出口。

云易岚故作深沉道：“上官师弟，你应当明白的。”

上官策正欲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弟子的声音：“谷主，青云门的那两位弟子来了。”

云易岚顿了片刻，大声说道：“请他们进来。”随后站起身，看了上官策一眼，眼中明暗交杂，亦正亦邪，走过上官策身边，留下了一张极小的纸条。

“巫族，后人。”

上官策如何不明白，当年焚香谷祖师在这荒凉之地开宗立派，是因为发现了南疆上古巫族的‘玄火坛’，并在其中发现了巫族的巫法，之后代代相传下来，形成了如今焚香谷最高深的修道法门‘焚香玉册’，可数百年过去了，焚香谷对于巫法的奥秘，仍然只是掌握了皮毛，距离那传说之中的‘天火’，犹如萤火与皓月一般，不可相比，也是因为此，才不得不与虎谋皮，与兽神合作，意图他身上所学的巫女玲珑的全部巫法。

上官策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偏门走出，准备去找他的老朋友“聊聊”。

张小凡和陆雪琪从外面走进山河殿，云易岚立马换上一副高兴的神情，大声赞叹道：“两位师侄实在是道行高深，竟能击杀了那兽神，实在是我正道大幸，快快请坐。”

张小凡抱手回礼，说道：“云师伯谬赞，兽神为祸天下，身为正道之人，自然是要尽力为天下除掉这祸害的，侥幸成功而已。”

这一番话，属实有些指桑骂槐之意，云易岚脸色僵住了片刻，回过身去向首位走去，眼神中有些许阴毒。

坐下后，云易岚面色如常，随意问道：“两位此次前来，有何事？”

张小凡答道：“还望请教云师伯，这十万大山中，是否有一处南极神山？”

话还未说完，陆雪琪就用力拉了张小凡一下，眼中有些异色。

云易岚眉头一挑，说道：“是有的，就在十万大山南部，人迹罕至，并不难找，不知二位为何问起这事。”

张小凡此刻看着不知深浅的云易岚，又想起道玄真人此前的话语，立马有些后悔，停顿片刻后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听说那里景色优美，难得出来一趟，想去这十万大山中领略一番。”

云易岚鼓着掌，说道：“甚好甚好，两位为我正道立此不世之功，我派自当为二位引导一二，以便二位不要迷路。”

张小凡回绝道：“云师伯不必如此，正是兽神大战刚结束，还请师伯修养身体，着手重建焚香谷，我二人随意走走便是了，还请师伯将我二人的行踪和兽神已死的消息告知青云门。”

云易岚心中冷笑，张小凡则是勉强笑了一下，从山河殿退下。

待两人退去后，云易岚眼中微微火光乍现，显然没有一丝受伤未愈的迹象，从其他路径跟了上去。

张小凡拉着陆雪琪的手，步子急促，直到离开焚香谷，张小凡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对陆雪琪说道：“这位云谷主，实在是有些奇怪……”

陆雪琪接过话，冷哼一声道：“何止是奇怪，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张小凡惊了一下，听着这有些唐突的言语，轻声说道：“没事的雪琪，我陪你去，想来就算他心思不纯，再怎么样也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陆雪琪脸上仍是有些担忧之色，说道：“多小心一些，要不我们绕远路，先从十万大山出去再折返回来。”

张小凡点了点头，看着陆雪琪的神色，心痛又欣慰，想来她想救水月的心十分急促，却仍是忧虑着两人的安危，轻轻抱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