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质是好人质?
中原中也身体力行地诠释何为最佳人质。
进入鬼屋,光线被门板隔绝在外,港口黑手党有专门针对夜视能力的训练,并不会因为骤然失去光线,影响视物能力。
所以中原中也轻易看到没被锁好的门,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事出声提醒。
操控重力将鬼屋的门关严,非常贴心地考虑到拖着他的人是个未成年,利用重力把自己的体重变轻,让绑架他的人轻松点。
然后按向藏在身上的信号器,做完这一切,心安理得地让人拖着走,观察着鬼屋的布局。
鬼屋里的道具可以说是粗制滥造,像那地上可怜兮兮的假人头,一眼便能看出是塑料的模具头带了顶假发,七窍流出来的血渍,也是用颜料画的。
还有天花板上孤零零吊着的人偶,好歹用人体模型啊喂,用轻飘飘布料做的是怎么回事,没看套在脖子上的绳子都没绷直吗?
中原中也第一次进鬼屋,原本心里还有点毛毛的,曾经太宰治为了找出他的弱点,讲了很多神神鬼鬼的灵异故事,虽然表面上装得镇定自若,实际上恨不得捂住耳朵,堵上太宰治的嘴。
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胜其数,暴力血腥的场面更是司空见惯。
现如今一看,中原中也心里吐槽——呵,就这?
别说吓到他了,心智成熟的普通人也吓不到吧!
所以他才不怕鬼呢!
中原中也在心底笃定了这个结论。
绑架他的三人不知道灵魂出窍的少女一路都在挑剔鬼屋的道具,他们把少女拖到一个隐蔽的房间,贴着墙,竖着耳朵听有没有人跟进来。
听了一会,确定甩掉要抓他们的人之后,点上了一根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亮的区域有限,大部分地方隐藏在黑暗里,但足够看清彼此的脸。
年纪最大的少年阴沉着脸,狠狠啐了一口,才有空关注被他们绑来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体型娇小,目测比他矮大半个头,穿着质地高档的和服,一双眸子半垂着,盯着地板,半张脸被捂住,看不清样子,手上的棉花糖化掉大半,有些都黏在她手上了,仿若未觉般。
怎么看起来有点呆?
现在回想,在鬼屋门口,没有余力仔细观察少女,但还是瞥到几眼的,貌似就是呆呆地杵在那。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迫不得已之下才把人一起带了进来,他们可没干过绑架的事。
放出去?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这可怎么办才好!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完全不避讳的用眼神交流,因为在他们看来,少女不反抗也不呼救,应该是胆小怯懦的性子,很好拿捏。
半晌,眼神交流出了结果,年纪最大的少年是这个小团体里的小头目,他在身上摸摸索索一阵,摸出一把生锈的水果刀,恶声恶气地威胁,“喂,我们放开你,不许叫喊,老实回答问题,知道吗?不然……”
说完,用锈巴巴的水果刀在少女眼前比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少女身子缩了缩,点点头。
为首的少年很满意少女的反应,示意同伴放开她。
三名少年这才看清了被他们绑来的少女模样。
少女眼睛大大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蜡烛的光芒倒映在黑色的瞳孔里闪动,显得布灵布灵地。
少年们没上过学,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这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比樱姐姐还好看,一时之间顶着生动形象的颜艺,看直了眼。
殊不知,中原中也艰难地忍着冒杀气的冲动,控制着蠢蠢欲动的拳头,忍得太辛苦,导致眼角抽搐。
按照尾崎红叶的教导,忍不住想揍人时,需低下头看着脚尖。
好在这几名少年迫于生存压力,情欲方面比较迟钝,还未开窍,眼中惊艳出自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并未掺杂不该有的欲望,不然很可能血溅当场。
少年们只是觉得好看,愣愣看了一会,很快就回过神来,为首那少年虽然依旧恶声恶气的,但不难听出,比之前放柔了不少,“你是谁?在鬼屋门口干什么?”
“酒井奈奈……”,中原中也很不适应现在软软糯糯的女声,听得自己一阵鸡皮疙瘩,不太想说话,尽量简短回答,“迷路了。”
这里是游乐园,不太清楚地形的小孩子误入到这里,又被沸沸扬扬的鬼屋传说吓到呆滞,貌似很合情合理,再说人家女孩子也没有要进来,是被他们强行带进来的。
逻辑上没问题,但为什么觉得就是很敷衍。
为首的少年还在思考的时候,就听见同伴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废话吗?这里是游乐园,你说小孩子来这里干嘛!
“来玩。”
听到显而易见的答案,为首的少年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然而,他的同伴注意力完全在少女身上,没看到他的白眼,继续着没营养的问答。
“你一个人?”
“还有家人。”
“他们人呢?”
“走散了。”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没听说过鬼屋的传说吗?”
“迷路了,听过。”
“……”
话题又回到了起点,陷入了死循环。
这几个小屁孩太过稚嫩,应对突发变故的反应简直让人无语,现在重要的问题不是应该怎么处理他吗?
中原中也几乎耗尽了耐心,但不能崩了现在的人设,总不能让他把话题绕过去,主动提醒吧。
不,好像很需要!
心中复习了一遍红叶大姐教导的秘诀,唯唯诺诺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飞快看了一眼,又马上低下,像是害怕地想要搅手指,又发现双手拿着东西没法做到这个动作,惶恐不安地后退半步,退而求次般用拇指扣着小手包的手柄。
呕!
被自己的这番惺惺作态恶心到了!
幸好没有认识的人看见,不然……
不,没有不然,酒井奈奈做的事关他中原中也什么事!
喂,不称职的绑架犯,看见没,手提包,要是敢看不见,那他一定要让这几个小孩子为今天的眼瞎后悔!
中原中也恶狠狠瞪着地板,眼神恐怖得仿佛要把地板瞪穿,心中疯狂咆哮。
他低着头,垂着眼,光线还不好,三名少年都没看见少女的眼神,以为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所以终于注意到那个看起来质地很高档的精致小手包后,一把抢了过去,当着少女的面翻看起来。
却不知,冒犯的举动无意间避免了来自荒霸吐的亲身教育。
包里的东西哐当当掉了一地,一面小镜子,一支唇膏,一对橘子图案的小发卡,这些东西在一个女孩子的包里太过于正常,少年们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检查,便刨到一边去,因为有更吸引他们视线的东西。
一叠现金加浑身充满着很尊贵,里面有很多钱样子的黑色银行卡。
“有十万日元诶!”
“我听说过,黑色的银行卡是最值钱的。”
“哎呀,干嘛揍我。”大呼小叫的少年年纪最小,捂着被揍的脑袋,控诉道。
“吵什么吵,小声点,想引来刚刚那些人。”揍人的少年虽然警告了同伴,声音里却有一股压不住的激动,“哥!”
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当着受害者叫同伴的名字,那声“哥”,暗示着什么,中原中也清楚。
他安安静静看着年纪小的少年一会数钱一会拿着黑卡凑近烛光细看,另外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则走到角落里声音压得极低的商量。
中原中也也拿不准,是认为他听不见,还是笃定了他不敢反抗,所以肆无忌惮。
“不能放走,她很有钱。”
“可是……她是无辜的,再说,银行里有监控。”
“樱姐姐他们需要糖果,我们没有钱。”
“可是……”
“哥,别可是了,不谈银行卡,也不能放她走,你能保证她出去之后不会乱说话吗?鬼屋的事情要是暴露了,我们都逃不了。”
“我想想。”
“……”
灵敏的听觉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完整听全。
虽说是按照他预想的走向发展,中原中也还是皱了眉头,只言片语中透露了两个信息,他们的同伴染上了毒瘾,需要钱,鬼屋死人闹鬼的事情与他们有关。
当然,这几人不是随便选的目标,从尾崎红叶给的资料里,重点圈出这个小团伙,自然是知道这几个少年贩卖毒品的,鬼屋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只是没想到还牵涉到人命。
中原中也在他们的年纪也杀过人,这些年更是沾满血腥,他不会因此去批判什么,皱眉头,只是因为感觉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初的羊。
正如他的直觉一样,那点仅存的良心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几乎没挣扎,两个少年就下定了决心,给了他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
中原中也看着摊在手心里的红色糖果愣愣出神,羊的孩子,干过很多坏事,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有一定的底线。
至少这种明知是毒品,害人不浅的玩意儿,不会轻易去祸害一个无辜的人。
“奈奈是吧,把这颗糖吃了,我们就带你出去。”见少女又再次发起呆来,年纪在中间那少年有些不耐烦了,不屑于哄骗解释,直接威胁道。
中原中也垂着的眸子晦暗不明,抬眼时,已经变换成了能出去的喜悦之光,“真的?”
少年点头,眼睛紧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中原中也演得挺辛苦的,他对演戏这种事不擅长,不想废话,干脆利落的剥开糖纸,当着少年们的面把糖吃了,然后摊开双手张开嘴让他们检查。
糖果主要分类为三种颜色,分别是黄、蓝、红,对应三种毒品的含量,比如黄色,有淡黄,鹅黄,亮黄等,按照颜色的深浅分辨,颜色越浅,含量越低。
同类颜色的毒品含量差距不大,如果用最深色和最浅色来比较,差距又可以说有点大,是以最小峰值为基础依次递增到该颜色的最大峰值。
颜色之间,又以黄蓝红的排序方式来辨别,简而言之,黄色的含量最低,一般针对体质较弱的老幼群体,避免一上来就吸食过量而死亡。
毕竟,那群幕后之人也是要赚钱的,目的不在于花大价钱,搞这么繁琐,只为弄死普通人。
以此类推。
红色,是其中含量最高最纯的,也是最贵的,一般针对体质强悍,已经上瘾一段时间的青壮年,即便如此,第一次吸食就来红色,是很容易出事的。
少年们算是下了血本,给少女的是火红色的糖果,虽然不是最深的暗红色,浓度也可想而知。
如果少女不幸身亡,那只能自认倒霉,权当解决了后患,如果少女挺了过去,绝对一次上瘾,相当依赖,很难戒掉,思考能力变得迟钝,予取予求。
到那时,银行卡密码唾手可得,而少女很有钱,运气够好,说不定能搞到超出预计的巨款。
只要吃下糖果,就等于控制了少女,换言之,控制了一部提款机。
想通这些,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看见糖果顺利被吃掉,自信少女没办法在他们的监视下搞小动作。
而少女并没有立刻身亡,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糖果出现效果,等待少女下次犯瘾,白花花的金钱就会向他们奔袭而来。
少年们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喜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原本紧张的气氛也松懈下来。
中原中也冷眼旁观,将少年们的心思尽收眼底,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大概无喜无悲吧。
糖果是不可能吃的,在入嘴的那一刻,就用重力碾压成肉眼不可见的粉尘,恶心的毒/瘾反应,永远也等不来,更没时间花在等待上面,再次按向了信号发射器。
出发之前,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套用了太宰治曾经的一次计划部署,快速制定出一套方案。
按计划,假装吃下糖果后,少年们对他的戒心会有所松懈,可这个计划有个弊端,他不是真的吃了糖果,演毒/瘾发作很容易露馅,所以不能给少年们反应的时间。
只能很抱歉的辛苦下少年们一路奔逃了。
红叶大姐安排的人一直在游乐园待命,收到讯号,立刻会有人去诱导抓捕少年的警察往这边来搜索。
横滨的警察势力是弱了一点,各个组织或许不敢管也管不了,可普通老百姓的社会治安是由警察负责的。
麻是麻烦了点,但有什么人能比身穿制服的真警察有说服力,抓捕贩卖毒糖果的小孩子,实属分内之责任,名正言顺的事。
有了真警察的参与,水浊了,有了警署这块挡箭牌,很多巧合将不再是巧合,港口黑手党的痕迹将掩于浊水之下。
“哐当——”
“咚——”
声音过于响亮,在本就安静的鬼屋里久久回荡,一路飘到了中原中也所在的隐蔽房间。
他们所在的房间是鬼屋机关的操作室,位于地下一层,许是当初的设计者,嫌每个机关处挖一间操作室太麻烦,干脆打通了整个地下一层,。
目之所及之处,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机关设备,满地乱糟糟的电线,以及已经报废的一些鬼屋道具随意堆放。
即便脏且乱,仍然掩盖不了这里很空旷的事实,以至于撞门的声音尽听出了回声。
三名少年听到声响,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屏息凝神去听,接着互相看看彼此,压着嗓子连说代比一通。
“和彦哥,谁进来了?”
“嘘,小声点,都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的名字,叫二哥。”
“一紧张就给忘了。”
“等会再收拾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应该是先前那些人,干那行的人有个通病,喜欢暴力破门。”
“是警……”
少年的未尽之语被他二哥一个爆栗给敲回了肚子里,附带狠狠一瞪,意有所指地瞥了少女的方向一眼,他们怕警察不代表少女怕,人家巴不得警察叔叔来救她呢,少年知晓自己连续口误了两次,犯了错,好在少女似乎没听见,恹恹地抱着被敲的脑门,不敢说话了。
为首的少年见和彦吓唬住了弟弟,朝和彦使了个眼色,装模作样地侦察情况,往离少女远的黑暗角落里摸去。
和彦接收到了信号,跟着摸了过去,情况紧急,没时间给他们打哑谜,开门见山地问,“哥,你是想把奈奈扔在这?”
“嗯,她看起来太弱了,带着麻烦,而且她刚刚吃了糖果,等会产生幻觉了怎么办。”
“这到是个问题,不过是有点奇怪,她怎么看起来还没反应?不管了,先带着吧,落到警察手里我们更麻烦,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哥,别忘了,她很有钱。”
“额,好吧,听动静是那些人从正门进来的,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我们从密道走,都当心点。”
“嗐,要我说,他们根本抓不到我们,搞那么响,是怕别人不知道有人要抓自己么。”和彦小声哔哔。
“赶紧的!”
“……”
没有意外的,中原中也再次一字不漏听完。
谁弱了?
谁累赘了?
声响大?
说来,警察实属背锅!
不好意思,考虑到你们太菜,那动静是他操控重力弄出来警醒的,还真是抱歉了啊!
中原中也升起一股不爽之火,强压下去,心底默念,我现在是柔弱的人士,柔弱人士……。
……柔弱个屁啊,这种装柔弱的事就该混蛋青花鱼来!
远在地牢里的太宰治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打不出来,他揉着鼻子莫名其妙,蹲到铁门前用手探着门缝,喃喃道,“居然不通风,不会是几年的陈年老空气吧,也太不讲究了啊。”
想想又不对,四处嗅嗅,大概是很久没使用过了,血腥味几乎闻不到了,只有股潮味,空气还算新鲜,勉强合格。
那这鼻子痒得太邪门了,难道……是有谁在想我?
小蛞蝓?
哇啊,黑漆漆的小蛞蝓太黏糊了,好恶心啊!
当然,太宰治自动屏蔽了小蛞蝓很可能是在骂他这个选项。
心里吐槽着小蛞蝓黏糊恶心,太宰治却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