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之夜

阿森第二天还是要到酒吧里去的，为了她的安全，他陪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告诉她他会来接她。阿贞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逛过商场，做工精细的轻奢衣服，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还有饭店里传来的一阵阵咸蛋黄流心包的香气，她需要通过这些具体的东西镇定下来。

晚上两个人陷在被子里，气氛相当凝重，阿森想着他八成要去坐牢了，撒了很多次谎的他，终于对阿贞说了一次实话。

“我以前是警察。”

“你说过。”

“可是我将来或许是个犯人。”

“为什么？”

“你知道亚洲银行劫匪案吗？”

“听说过。”这件事在香港很轰动，各家媒体都在报道。不过，阿贞是在上班路上，经过商场的广播屏，才听到这件新闻的。

“那次行动，我受了伤。”他说着就要撩开背心，阿贞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了”。做了这么久的恋人，她怎么不知道他左腹部的疤痕。“原来那个疤是那次行动落下的。”

“是的，其实，我看见其中一个劫匪了，是个女人。”

“哦。”或许作为恋人她应该问一句那个女劫匪漂不漂亮，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她掉了一袋钱在地上，想捡的时候被我追上来了。可是，他们五个实在是太狡猾了，一不留神，我的同事被他们打死了。而那个劫匪，也给了我一枪，我差一点点就没命了。”

“或许你应该觉得，我这样的男人是不应该怕疼的。我是警察，怎么能这么脆弱。可是当我倒在地上，我同事的尸体就在我旁边的时候，我真的，或许有点绝望吧。”

“我让他们跑了，这个时候巷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到那袋钱了，它还在原地。你现在也知道了，我曾经是一个赌徒。所以，我看着那袋钱，鬼事神差地把它藏起来了。”

“这本应是个永远的秘密，可是不知怎么竟然被那五个人知道了。他们打电话威胁我，让我告诉他们阿荣的行动计划。我……我说了。”

“事情总会败露的，一开始，是阿荣和那个小鬼找到我。那九个兄弟，是因我而死的。所以，我把线索给了他们。以我和阿荣的交情，我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送上法庭。可后来，阿军竟然也找到我了，这件事看样子是瞒不住了。”

灯早就灭了，阿森仰面躺着，阿贞久久没有说话，她会怎么看他呢？一年以来，他们似乎一致认为，他们的关系也就那样。有点感情，但是不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远远算不上夫妻，那么明天，或许一切都结束了。若说遗憾，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解脱，阿森觉得他尽到了男人的一点良心。

阿森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狠狠心说：“明天，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房子的事，要麻烦你自己再去找了。”

阿贞动了一下，从后面抱住他：“有什么方法让你不坐牢吗？”

“好像没有。”

阿森没忍住翻过身去也抱住了她，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