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还是假意？

黄森找她的时间不固定。因为他要花大量的时间和别的人周旋。出于对兄弟的愧疚，赌是戒了，高利贷还清了几笔，手上总算兜得转了。这天他来找阿贞，是请她吃个宵夜，顺便送她回家。离阿贞十来步的时候，他注意到她面若红云，心里猜着多半是打多了腮红，可是走近点再细看看他却知道大事不妙：“你在发烧！”

好容易挨到了交班的时候，黄森扭着她去医院。阿贞说什么也不愿意，在阿森再三追问下，才淡淡说了一句：“我付不起。”

阿森沉默了一下，才说：“这你不用担心。”医院里排队的人很多，阿贞已经站不住了，萎靡地靠在阿森身上。好容易轮到他们，医生开了检查，拿到结果皱了皱眉：“是肺炎”。开了抗生素和点滴，又叮嘱阿贞：“你要卧床休息，以后不能再熬夜了。”

医院的床位和座位早就被病人塞满了，他们两个被护士发配到过道里。阿贞没精打采的，很想躺下，可这张长椅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抬起头来看药液一点一点地滴下来，没看一会儿，眼睛就像被辣椒水熏过，不得不闭了起来。捱到输完液，烧退了，胸闷的毛病还在，阿森问她：“你家里几个人？”

“就我自己。”

“不如住我那里吧，有个人照顾病好得快点。”

这一次阿贞没有拒绝，阿森陪着她慢慢地走回去。天已经亮了很久了，还看不见太阳，也没有云，只有铅灰的一片天。虽然已经过了早市的高峰，菜场里震耳欲聋的声音，已经传到街上来。上班族胁下夹着公文包，怀着上坟一样的心情，要去上班了。两边的居民楼的窗下伸出无数条长长的铁杆子，花花绿绿的衣服被风吹得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瘪下去。远处的一切都是喧嚣的，只有他们两个是静默的。

这一次女郎搬进了黄森的公寓就没再搬出去，因为确实卧床不起了好些天，大概有一周，或者是十来天，她不得不做床上的囚徒，每天要吃下很多又苦又涩的药片。药片做得很大，她吞得很艰难，像是在吞金子，除此之外就是不问昼夜地睡觉。一开始病重的几天，阿森总要看她好几次，说不清是真的关心她还是怕她猝死在公寓里惹来麻烦。她带进来的只有一些值钱的首饰，衣服都留到那里了，反正有了新饭票，不愁以后的吃穿。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不像两口子，也不像主人和保姆，阿贞是个纯粹的病人，阿森却不是医生。也没有什么仪式，他们就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态拍拖了。阿森虽然是个出钱不出力的，也要到酒吧应个景。阿贞一个人留在公寓里，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看电视上，又消解孤独又打发时间。电视里的人又哭又笑，演着那些平常生活中不常有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