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都

我拿着那几十块买了一篓篓土豆，它们足够我活过月底。带着它们很不方便，但又如何呢?总比现金被抢去好。毕竟除了我，谁会对一堆破土豆感兴趣呢?

我带着它们艰难地回到了桥洞，桥洞下与我同为流浪的疯癫老头在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见我带回的土豆，眼中似乎要发出突破物理极限的光。他看向我，那光芒却被恐惧所替代，摇着头咿咿呀呀的指着我的右眼。那尖锐的指甲快要戳到我的眼球。

他在说什么?我无心理会。我打掉他同样肮脏的手，往火里扔了两个土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围着火堆又唱又跳，发出一种类似猿猴的叫声。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我习惯了他的神经质，却还是盯着那簇火光。火苗噼里啪啦的跳了下，我的眼睛似乎被刺到了，一阵失神。再回过神来，那老头似乎举办完仪式了，沉默的瘫在地面。

我不再管他，拿出火堆里熟透了的土豆，掰了一半递给那个老头。他缓缓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眼睛透露出睿智的光。我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他拿走了半块土豆，和蔼的笑了笑:“谢谢！”

我真的愣在了原地，揉了揉眼，想确认是否真实，却糊了一手的血。我不在意，看向他:“你…不疯了?”

老头的脸上浮现出怒容，干枯的手锤了锤水泥地面:“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不疯了’别以为你天天和我一起流浪就以为我不管你!这破地方我早呆的够够的了!”他就像是碰到了开关，肆意的谩骂着。与其骂的是我，不如在骂着这世界的不公。

我沉默着，吃完了手中的土豆。他似乎也骂累了，咳嗽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去喝水洼里的雨水。

润了润嗓子，他又骂到:“这破地方，还好意思叫什么‘幸福都’要是真幸福，老子还能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侮辱了这个名字!”他顿住了，脸上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小子，你知道吗？我知道一个地方，是真正的幸福。”

他满是希望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接话。我还是摇了摇头，配合着问:“怎么个幸福?”他很是满意我的问题，深沉地看着桥上来往的人群:“那里很幸福，每个人都会活着。”

我很不理解他的话，只当是一个精神病人未完全康复的胡言乱语。他看着像木头一样的我，又怒道:“你不应该向往吗?你不应该问那是哪里吗!”

我有些不想搭理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但现在没有行人，乞讨什么的似乎也无用。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那里的人都是最幸福的人，每个人都活着的意义难道还不懂吗!罢了罢了，你这痴儿!明日咱们就启程，老头子我带你看看真正的‘幸福都’。”

我自然是不情愿:“那……车费怎么办？”他笑了笑，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头子我自有办法，只不过……要牺牲一下某些人了。”

我心里有些不安，这种笑容我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无论是卖出假货的奸商，抢劫后的罪人，亦或者拿到金表的我，都或多或少的浮现出这种罪恶的笑。

这是人在动物进化中隐藏着的、不可避免的罪恶本性，是瞎子眼中也藏不住的贪婪。

我们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