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假期结束前两天两人相约出发，约莫十点半，马祁开越野车带张真源绕着山路停到了木屋门前。夜里的森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张真源怕不小心被石头杂草绊倒，于是一直拽着马祁的袖子跟着他走。
靠近才嗅到马祁身上环绕一股幽香，不似洗衣粉那样干净，是有些魂牵梦绕的，倒像是迷情香，总让人想往他身边靠近。香调和他的人一样，是清冷挂的。
选这种香料应该是工作原因，不过张真源喜欢这样的味道，感觉莫名很安心。
“这里晚上狼很多，待会儿你别乱跑。”马祁左手拍了拍腰间的手枪，“想出门就叫我，我跟你一起。”
张真源点点头，本能地离他远了些。他怕枪走火。
推门进屋后张真源突然觉得很冷，眼前人利落地把火炉架上，点起四团漂亮的火焰，然后走向木沙发：“坐呀坐呀，我们聊聊天，聊聊天。听不听音乐？”
张真源点点头，马祁按下唱片，钢琴曲就从里面传出来。张真源也走过去跟着他坐下，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话题开始聊起。
他看见马祁在沙发前点了油灯，第一句话是：“源哥哥，你相信爱情吗？”
张真源：“……”
他没想到第一个话题这么单刀直入。
好歹先聊聊最近过得怎么样吧。
他噎了一下，回答：“嗯，一半一半。”
马祁把冰凉的双手伸到火炉前烤火，自顾自继续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声音正经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张真源想了一下，认真回答：“很自由的人，哪方面都很自由，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够禁锢住你。”
马祁叹了口气，垂眸道：“可能以前真的是吧。”
张真源：“以前？”
马祁：“其实我是不信爱情的，你能看出来。可是遇到严季岷以后，这半年我总觉得……总觉得他阴魂不散，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和谁说。”
马祁用词一向独特，张真源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心里一直装着严季岷。他笑了：“这很好啊，你遇到了心动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看严季岷和张不源的火葬场，他想看疯了。
马祁拍案而起：“纠缠儿女情长如何行走江湖！”
张真源把他按下来：“感情和江湖是不冲突的，你对严季岷心动，有什么原因吗？”
他看到马祁的小狗毛明显耷拉下来，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尾巴都不摇了：“……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怪招数，每次我需要人陪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前段时间我胃痛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开六十公里的车来办公室给我送药，给我冲药揉肚肚，一直陪我到睡着。他明明也很讨厌烟味的，可是那天我整个办公室都是烟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上个月我被人捅了刀子，抱着胳膊去包扎，在大门口看见他提着一大袋椰子糕走过来，喂我一个，然后带着我去挂号。”
“以前每次到医院去我都是自己做所有事，可是那次一路上我都只用低头吃椰子糕，他帮我拿挂号牌，在候诊区问我怎么伤到的，陪我进诊室，帮我拿药，包扎完回家的路上，他又给我买了很多椰子糖。”
“从前向来都是我保护别人，我第一次有被爱护着的感觉，好像被捧在怀里。”
马祁用手指在沙发上写严季岷的名字，画出的褶皱被火光照得很漂亮，张真源在旁边听得一脸迷之姨母笑。
什么烦恼，什么茶话会，明明就是秀恩爱。
多秀点，他想嗑。
眼看马祁兴致低了，他连忙继续追问：“就这些吗，还有呢？”
马祁嗯了嗯：“还有，还有就是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问我椰子糖还够不够，胃还痛不痛，我无聊的时候他都会专门开车来陪我看电影。我说我想去普吉岛，他说他以后会带我去。”
顿了片刻，他语气又往下垂了些。
“我没有爸妈爱，除了哥哥没有亲人，哥哥又总是工作忙，顾不上一直关心我。以前我胃痛，受伤，都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就总是想给他发消息让他来见我，想让他抱着我问一句还痛不痛。”
“我和别人从来都是各取所需，上了床是情人，下了床是敌人，没有情感纠葛，所以没有爱过人，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疼过我。可是现在终于有人来疼我了，还会给我买很多很多椰子糖。”
说着说着，挥舞小爪子比划一个大圈圈：“他会给我买很多很多椰子糖，有这——么多，吃到一百岁都吃不完喔！！！”
张真源：“倒也，不至于一百岁都吃不完。”
马祁手舞足蹈：“我们拉了勾要去普吉岛，吃大椰子！”
张真源：“你上次去三亚不是吃过了么。”
马祁越说越亢奋：“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变成任何他吃的东西被他吃进去，然后我们就可以融为一体！！！”
张真源：“……会拉出来的吧，按常理来说。”
“我以前说永远不会谈恋爱，可是现在突然又想谈了，因为他是山高路远来爱我的，我可以赖他一辈子。……我倒真的希望，儿女情长不会影响我行走江湖。”
山高路远来爱他……
真好。张真源撑着下巴看他，小狗眼睛里全是对爱情的憧憬。双向奔赴真好，他也想和浩翔双向奔赴。如果浩翔也愿意山高路远来爱他，他就不用这样每天活在水深火热里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应该是不可能的。
倾吐完心事马祁心情十分愉悦，摇着尾巴望他：“我说完了，今天拉你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说这些，没了。因为我没有人说。”
张真源嗑拉了：“下次有什么关于你俩的事全跟我说，作为副cp，你们最好可持续发展。”
马祁伸手又点了把火：“那我说完了，该你了。你和浩翔哥哥的爱情故事。”
张真源：“有这项规则吗？”
马祁：“我刚加的。”
张真源：“……”
火炉滋滋啦啦的声音实在打断思路，他思考了半天，才说：“小祁，我前段时间连着很多天做了一个很长的连续梦，你想听听看吗？”
马祁的狗毛竖起来。
张真源：“我梦见，我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
显然马祁对这个开头十分感兴趣，枕着沙发眼睛亮亮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在那个世界里，我的身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是平凡家庭的孩子，没有现在这么富有，不过我有很多好朋友。其中包括浩翔，包括刘耀文刘老板，还包括你哥哥。”
“那个世界，我和浩翔没有什么联姻关系、商业竞争关系，就是普通的好朋友。……其实也不普通，我们从很小很小就在一起，一直到很大很大，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所以，我离不开他。”
“尽管一路上出现了更多新的好朋友，我还是离不开他。就像你说的‘阴魂不散’，他确实在我心里阴魂不散，每次看到好看的风景，吃到好吃的东西，我第一个就会想到他，即使有的时候我们在吵架，我依旧会第一个想到他。”
张真源顿了顿。
“就算在人生半途，出现了另一个浩翔代替原本的浩翔，我和那个替代品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会想念真正的他。每次和他一起经历美好的事情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他是真的浩翔就好了。”
马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喔，所以你说你和梦里的那个浩翔哥哥是好朋友，其实你对他动心了，对吧？”
张真源愣了，突然好像一盆水浇到头上，醍醐灌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祁就接着问：“那在那个世界里我哥哥是你的谁？刘老板呢？”
张真源：“……他们就也是普通朋友，比浩翔在我心里的分量低一些。只不过那个世界没有你，马嘉祺只有一个哥哥。”
马祁嗤笑一声，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呢？”
张真源石化了。
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马祁忍不住拍腿乐起来：“逗你玩的，我还没死，不至于想进谁的梦里就进谁的梦里！”
张真源：“……你最好素。”
又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久，时针指向一点，张真源觉得眼皮子打架，马祁也发现了，挥挥手说：“那我们先去睡觉吧！时间也不早了，你睡南屋。”
张真源点点头，打着哈欠起身往里屋走，走了几步却突然被马祁伸手拦下来。他一头雾水地抬头看。
马祁低声道：“嘘，狼的声音。”
张真源：？？！！！
马祁：“你进来的时候关门了么？”
张真源：？？？！！！！
他好像真的没有！
张真源：“我操！”
他躲在马祁身后，马祁一手护着他，另一只手抓住腰间的手枪侧耳听。不止屋里有一匹狼，外面的狼群显然也被吸引过来了。待在屋里是等死，跑出去更是自寻死路。
低吼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屋里的狼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我子弹不够。”马祁说。
“不够到什么程度。”张真源问。
“如果一发子弹可以打死一匹，我们可能会被少分几瓣尸。”
“……”
张真源：“你带枪为什么不带备用子弹。”
马祁：“我以前来这里最多见过两匹狼，如此盛况我只在动物园见过。你要不要拍个照片留念？等你拍完我再打也行。”
张真源：“我他妈，都这时候了，还拍个几把。”
马祁：“那我开枪了。”
张真源：“……可是外面还有很多，我们的木屋能扛住吗？”
马祁：“如果待会儿有狼闯进来你就躲我身后，或者找空隙跑，到山脚喊人来。我身子骨硬点，他们咬不死我，我早就伤习惯了。”
张真源抬眼看他，额角的伤痕还结着疤，想到他上个月刚挨过刀子，突然就有点想抱抱他。
没听见回应，马祁又说：“我开枪了，捂耳朵。”
张真源听话地捂住耳朵弯腰，随即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屋里的狼应声倒地。马祁把枪插进腰间，大步走过去把死狼捞起来：“喝不喝狼肉汤？”
张真源：……
他心有余悸地走过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祁抓着死狼往外拽：“唉，山上没信号，警察也上不来，我们只有死在这里了。”
张真源：“你对死，怎么这么轻描淡写的。”
马祁摆摆手：“每天都在临死边缘穿梭，真死了也没什么，早就准备好了的。就是对不起你了，一不小心害得你享年二十三岁。”
说完又转身看他：“源哥哥，如果死掉可以去到你梦里的世界，你会选择现在在这里死，还是会选择尽量活下去，再见这个世界的浩翔哥哥一面？”
张真源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回答道：“我想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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