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面试

穿堂风因为门被打开吹到我脸上，我站在队伍最后面，让自己努力不去想空荡荡的身后和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攥住了影惜的衣角，打算如果有危险就快速把她拉到身后垫背。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郑阳易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的话，那大家就只能一起死了。

如果我死了，就绝对不会让别人还活着。

我这么想着，带头的郑阳易已经找到了楼梯。

无灯路里没有灯，我们的手机在这里也打不开，唯一能保持在黑色的大楼里拥有视野的，就是手臂上那位点灯人为我们加持出来的夜视效果，但那效果在我们进入大楼的一瞬间，慢慢的消失了。

我看见微弱的月光下，楼梯缝隙里的甲虫尸体在微微反光，吱嘎吱嘎的木质楼梯在我们脚底下响着。

一楼，二楼，三楼。

无灯路四十四号楼一共有七层，每一层似乎都是一个布置，不知道为什么，在每层楼的门派上，都是以六开头。

所以四零四房间其实是，6044。

郑阳易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我和影惜，他说。

“你们俩牵着手，我先进去看看好了。”

他说的满不在乎，我却能透过一些稀少的光线，看见他当时那张年少的脸上有着强作镇定的恐惧和不安。

黑夜里，影惜拉住了我的手，她贴在我身边，让我，也让她自己感受到了一些安心和温暖。

门被郑阳易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后，还没敲第四下，那扇门就吱嘎的开了。

郑阳易走进房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对我们比划了一下进来的手势。

影惜拉着我的手，她闭上眼睛，任由我带着进入房间。

我是忐忑的，面对未知的迷茫，我和影惜都保持着惊恐的心态。

房间里很黑，但透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线，让人看得很清晰，整个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上布满灰尘和小虫子的干尸，那些死去的虫子似乎从未有人清理。

我拉着影惜，去看郑阳易的衣角，惊恐的看向他的视线对着的方向。

实际上，当时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在极端的恐惧下，我的神态已经在恐惧后相当的放松了。

但是在看见那些惨白的面具后，我还是吓了一跳。

三个人，直直的坐在台子对面的凳子上，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的位置挂着一张白色的纸制面具，他们的面具上，复杂的黑色纹路组成一个歪曲牛八的字，又像是一个图案。

这是我在邀请函外壳上看见过的花纹。

也许是因为被几个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仿若木偶的人吓到了，影惜在我身边愣了三秒钟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快速的想要逃离这里，几步向门外走去，却被郑阳易一下子拉住了。

“刘柒，影惜，郑阳易”

似乎看不下去台上的闹剧，我听见坐在对面的，不知道哪个人，操着一口不知道男女的低音说。

“请回到面试舞台中间，回答面试问题。”

影惜几乎是被我们两个强行夹在舞台中央的，小姑娘看上去很瘦，她没有什么力气挣扎着离开房间，只能被我们控制着面对那些纸人。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看习惯的原因，她的挣扎和嘶吼慢慢平和下来，软软的靠在我身上，要不是那具身体还发着抖，我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带着面具的人杀死了。

“各位主播候选人，请问三位准备好了吗？”

就算没准备好，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郑阳易挡在我和影惜面前，对考官说准备好了。

你看，所以我说我不喜欢男人，那些该死的家伙总是一副能够自作主张的模样，该死的征服欲和自尊让人无法理解和作呕。

“我，我害怕。”

影惜似乎不忌讳我们刚刚认识，是不是能够信任，在我甚至没信任她的情况下，她趴在我身上，拉着我的手，任由郑阳易挡在我的前面。

你看，就算是逍灵这种鬼地方，也有比如郑阳易和无灯路一样温暖的地方，可惜了，当时能称得上温暖的，只有郑阳易和影惜。

我们三个几乎是叠在一起的，那些白面具人，姑且称他们为考官吧，坐在我们对面，没有打算安抚我们这些人情绪的欲望。

不知道哪个声音说。

“那么，考试现在开始，本次面试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由备选人回答特定问题，根据逻辑速度及思路进行判断，无特定人数组，回答后进入第二部分。”

我察觉到，这和刚刚让我们准备好面试的人并不是一个，她的声音在面具下更加尖锐清冷，应该，是个女人。

当然，我并不能确定，单听任何一个声音都对比不出来，但放在一起，在空旷的房间里对比，还是听得出一点端倪的。

我们三个无人回话，我听见郑阳易很小心的跟我们说。

“出不去，我们被标记了。”

要么入职，要么死，或者在标记恢复瞬间跑出去，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趁那个标记还在庇护我们想办法说服考官跑出去，这是唯一能够摆脱逍灵的办法。

郑阳易想传达的应该是这种说法，但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的在那种恐惧的寂静里顺从了下来。

影惜被强行静音了，安静的，寒冷的环境里，我居然生出一种昏昏欲睡，眼皮有些不住的想要下沉，一直到另一个沙哑的中性声音翻出题目。

“第一道题：我从小就不合群，十五岁那年，我和班级里的小朋友闹矛盾，把他杀了，扔到了家里的井里，第二天，尸体不见了。我二十五岁那年，和公司的同事有分歧，把他杀了，扔到了家里的井里，第二天，尸体不见了。我三十七对那年，和妻子吵架，把她杀了，扔到了家里的井里，第二天，尸体不见了。我四十七岁那年，嫌弃母亲行动不便，把她杀了，扔到了家里的井里，第二天，尸体没有不见。第三天，第四天，尸体还是没有不见。那口井一直都很神奇，它一直都会吃人一样，为什么，这次会失灵呢？”

这是一道几乎称得上经典的细思极恐逻辑问题，我隐约记得我以前的时候看过，但是要是说细节的话，怎么想都没法想起来。

我的脑袋很乱，很空。

“因为题目里的你，把帮你整理尸体的人杀了。”

我听见郑阳易这么说，就像是忽然得到了答案，只需要思考思路一样，我就理解了。

“母亲一直在帮故事里的我整理尸体，但是我把她杀了，就不会有人帮我处理我的凶杀现场了。”

我看见坐在旁边的白面人动了一下，僵硬的把他的那张渗人的脸对着我们，那些怪异的面具让我本能的感到恐惧和异样。

“下一题。”

他没有告诉我们究竟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只是自顾自的换了下一道问题。

“这里有五个杯子。”

说着，桌面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五个一模一样的纯白色纸杯，坐在右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袍人拿出一枚硬币，放了进去。

“现在，我要转动杯子，在杯子移动结束后猜出哪个杯子里有硬币，硬币是什么方向。”

一般来说，这是考验记忆力和眼力的问题，这种小问题我势在必得，可是，就在那家伙转动纸杯的瞬间，我有点懵。

快，太快了，繁复的手法和动作完全屏蔽了我的反应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也找不到目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戏法停住了。

“候选人，硬币在哪个杯子里？”

我和郑阳易四目对视，很明显，就算是道士，也没法跟上那么快的速度。

“我觉得还在左边的杯子里。”

是影惜的声音。

她知道我们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笑容。

虽然脸上依然苍白，但是她的适应能力似乎不错，整个人健康了很多，最起码不用我扶着就能自己走了。

“我，我就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