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华年,是他这一生遥不可及的梦,他触之不及。
枭枭抱着长笛,忽然道:“我娘?她是什么样的?”
他笑笑答:“她啊,一个疯小头。”
“听舅舅说,我娘在世时唯一的肖像画,在您哪里,我能看看吗?”
“你是她的女儿,当然可以看。”
枭枭看着她,这就是她的母亲,那个在所有人口中,却唯独不在她身边的娘亲。
画中,青衫女子的眼睛倒映在枭枭的眼瞳中,好像在顺着浮光十多年的时光在和枭枭遥遥相望。
她长的很美丽,不,枭枭心中反驳,不应该说是美丽,应该说是清俊,她的母亲生的清俊至极。
画中的沐璟,穿着九嶷山的高阶弟子服,身长如立,眉眼温雅,挺直的背像是远方高山的松竹,是那样的高洁,蓝色衣袍风吹猎猎,如湖水漾起一片网纹波澜,又是那样的明澈。
——
“你为什么会喜欢鸢尾花?它的花语很不好唉。”
“我就是喜欢鸢尾花,”少年敛着裙摆转身,暖洋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粉色的裙子照的金煌明耀,她笑得如沐暖阳,“我喜欢鸢尾花的花语,我就是喜欢这样凄美,世间因果相循,轮回无数,若事事皆如愿,岂不太过绝对啦!小百里,你看我说的对吗?”
“那就是你的母亲,枭枭。”他目光中有浮光掠影,这一生,他好想她。
他好想醉一场梦,梦里,有豪情烈酒,有烈烈风华,她们跌跌撞撞向着彼此靠近,宛如这世上最后一对儿女。
窗外大雨倾盆,屋里青灯如豆,两个人身板挺得笔直,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篡紧了衣裳,鹿儿眼凝视着各自桌旁一盏茶瓶。
枭枭磕磕绊绊地开口:“六,六哥,这几年过的好吗?”
萧瑟撇她一眼,低声道:“还不错。”
默了一瞬,他又道:“你呢?”
“轰——”
一声疾风雨骤呼啸而来,屋顶之上,他痛饮烈酒,听着屋内少年儿郎们的夙心之语,他好像回到了那年,他尚年轻,她肆意妄为,他们月下豪酌,只觉当时无比快乐,无有烦恼。
他轻闭双眼,思绪回到了那一年。他喝着美酒,赖坐于街旁不知买什么的铺子外栏上,喝着喝着,便听见了改变他一生的闲言碎语。
“天启四十八年,出了件奇事,听传闻,那沐家府君忽然咬着吊草,一早提溜把铁剑,趁着风风光光时竟砸了开在天启城内所有的青楼!”
“咦,竟还有这样事哩,那后来勒,后来嘞。”喝酒的客官熙熙攘攘,询问不停。
“后来啊——”那人拖长语调,忽的大笑:“后来,抛却身前所有富,身后所有贵,一人潇潇洒洒闯江湖去啦。”
是以,他睁开双眼,笑眯眯凑过去,问道:“沐家?是哪个沐家呀?”
过客匆匆扫了他一眼,一时心中振动,只觉面前这小少年张了副极好的脸蛋,于是语气不由放缓道:“还能是哪个沐?自然是青州沐氏的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