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叫方亦舒，曾经只是人间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我生在了重男轻女的家庭，从一开始就过得不幸，在灾荒年代，被父亲以二斤小米的价格卖给了邻村村长的儿子。

村长的儿子年近三十，找了三任老婆，他的三个老婆有一个疯的，一个跑的，还有一个想跑最后被他活生生给打死的。

他恶名在外，所以没有女子敢嫁给他，但我的父亲并不管这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以二斤小米的价格把你卖给了邻村村长的儿子，之后的事情就不归我父亲管了。

那个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因为是被卖过去的，我过去之后完全就是被当做奴隶来使唤，他们家上下都不待见我，欺负我。

他高兴的时候，会让我上桌吃饭，不高兴的时候，就打我出气，我还不过二十岁，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村内无人可怜我，也没有人敢可怜我，他们落在我身上的只有怜悯的神情，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哪怕那个人在所有人面前拿鞭子抽我，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这是不对的。

我有孕时，婆家才重视了些，不再让我干些重活，我以为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只要我生下男孩，他们会善待我的，只可惜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是女孩。

偏偏是女孩。

我又过上了奴隶一般的生活，连我的女儿也不能好好地像其他孩子一样长大。

因为我生得是女孩，婆家不待见我，甚至诬陷我与人私通，女儿是别人的孩子。

我因此被打个半死，可我知道我要活着，我绝对不能死，因为我死了，我的女儿势必活不成。

我们娘俩在这个村内苟延残喘整整十年，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无时无刻不想过死亡，可最终还是为了女儿而活了下去。

村内连年大旱，村民颗粒无收，大家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知道是谁提出向天神献祭的办法，我的婆家说我和我的孩子是灾星，所以把我们五花大绑火祭。

满天火光照得那些村民的神情更加癫狂，我从未觉得他们是如此的可悲，我看着已经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昏迷的女儿，只希望下辈子她能投胎到好人家。

我死了。

大火焚烧了我的身躯，让我已经不成人样子了。

人死后回去哪里呢？

“这是天堂。”

我看见丰神俊朗的少年头也不抬地回应我。

“我是马嘉祺。”

“天堂的管理者之一。”

“方亦舒，你是个可怜人。”

少年看着我的眼神之中带着可怜，但也并非全然是可怜，他好像是一个不关己事的旁观者，只不过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我知道我因为被活活烧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活像是恶鬼，可他看向我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恶心厌恶的情绪。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我该问问他，我会去哪里。

人间太苦了，我不想去。

“朱雀街3号铺子买桂花糕的姜老太要去投胎了。”

“你去继承她的手艺，留在天堂吧。”

“人间，太苦了。”

“别在继续走下去了。”

“凡做神职者皆要历练，但我为你免去了，但记住，为神职者，要将一切奉献给天堂，以服务投胎转世的灵魂之上。”

“若你违背神职的规定，将会被打入地狱恕罪。”

马嘉祺看着属于方亦舒的卷宗，眼中情绪未变，天下苦命人太多，方亦舒并不算什么。

但对于苦命人，总该有些回报的。

这是轮回的法则，不可更改的规矩。

马嘉祺料定方亦舒不想要去投胎的，所以才决定留她在天堂，不仅仅是姜老太的手艺缺人继承，更是因为他发现了方亦舒与白星黎僐之间的奇妙关系。

方亦舒的孩子，居然是黎僐掉落人间的一颗眼泪。

方亦舒也算和神有缘，留在天堂做个神职也未尝不可。

“多谢上神。”

“只是，我的孩子……”

神明已经对她够好了，可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和她一同烧死的苦命孩子。

“她只是天神落入凡间的一滴眼泪。”

“在人间肉身消亡，便什么也没有了。”

“不必在挂念她了。”

我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流出。

可上方的神明并没有看我一眼。

我苦命的孩子，居然连在次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将你的肉身恢复到人间的样子，但是你的面容——我不会帮你恢复。”

“会有人帮你恢复面容的。”

“你且离开吧。”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

千百年过去，天堂的灵魂来来往往，我完美的继承了姜老太做桂花糕的手艺，甚至更胜一筹，因为我的面上留下了火烧的痕迹，貌丑似鬼，大家都叫我鬼娘。

连我也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千百年来我恪尽职守，从未逾矩，只不过，我那苦命的女儿一直都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总是会梦到她。

后来。

我看到了和我那女儿长相如此相似的孩子。

我便再也没有梦到过，我的女儿哭喊着说她疼了。

香甜扑鼻地桂花糕已经做好了，我看见了远处一男一女向我这里走开。

男生被揪住耳朵龇牙咧嘴的喊痛求饶，而女生却怒气冲冲的，只是在见到我的时候，笑容又变得灿烂起来：

“亦舒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