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七月末,清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皆因不净世的赤锋尊今日大喜,仙门百家纷沓而来,不净世车马盈门,热闹非凡。
丹丘境的人到的不早不晚,仿佛掐着点来,既没抢了谁的风头,也没压着谁的光芒。
魏无羡难得正式穿了象征着丹丘境宗主的家袍,一袭深蓝广袖宽袍,领口袖摆腰带上绣着暗金花纹,正是彼岸天开得极烈的彼岸花。平常半散的头发也束了玉冠高陇,他长身玉立,不怒自威。
蓝忘机照旧是姑苏蓝氏的白色家服,束着抹额,与他并肩而行。
其下门生皆是清一色的蓝色家袍,个个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一行人远远走来格外醒目。
温宁也受聂怀桑相邀,本来还请了温情,可她宁愿窝在药园捣药也懒得走这一遭,是以温宁带了她的大弟子温蔚前来。温情这一脉承了医道,服饰与丹丘境弟子有所不同,虽然款式一致,但服饰上绣的却是火焰丹纹,算是丹丘境附属,却自成一脉。
聂怀桑早就翘首以盼,一听门人汇报丹丘境将至,兴奋的跑到不净世门口,魏无羡等人刚好到达。
“魏兄啊,可算把你盼来了。”
聂怀桑笑的格外开心,和大家一一见了礼,便和魏无羡聊了起来。两人常有书信来往,且他还时不时的往丹丘境送些小孩子的物件,魏无羡与他自是熟络。
“劳聂兄惦记,平常两个孩子缠着走不开,你看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聂怀桑点头附和,朝他身后左右张望着,见魏无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讪笑道:“魏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明知道我眼馋你家两个宝贝好久了,你还藏着掖着?”
魏无羡啧了一声,道:“我就说聂兄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打我家孩子的主意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宴客厅的方向去。
“该不会当真没带来?”
“叔父和大哥先你一步将他们抱走了。”
聂怀桑顿时苦了脸,悻悻道:“那我还是忙完再来看他们吧!魏兄,含光君,温宁,你们先在此稍坐片刻,婚礼马上要开始了,我就失陪一会先去招呼客人了。”他将一行人引到一处席案落坐,拱手赔礼,魏无羡笑着点头,让他不用客气尽管去忙。
宴客厅里几乎兵朋满座。
自金麟台一别后,仙门百家诸多修士还是第一次见到魏无羡出现在人前。
虽然他人没出现,但他的传闻却一直在修士间广为流传,怀孕生子,和含光君结为道侣,重修金丹…可以说丹丘境这一年多来出尽了风头,而魏无羡则是一直处在浪尖上,光是听传闻,便让许多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此时突然见到他,又忍不住为之惊叹,眼前人一身耀眼风华,哪还看得出曾经孤孑阴郁的夷陵老祖的影子?
众人忍不住心中泛酸,又碍于如今丹丘境的实力不敢造次,是以宴客厅里的气氛诡异的安静。
直到婚礼开始。有聂氏门生前来请人观礼,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一身大红喜服的赤锋尊百年难遇的和颜悦色,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想到今日是他大婚又纷纷理解,脾气暴躁如聂明玦,也有为爱动容的一天。
新娘子盖着盖头看不到面容,不过观之身形想来也是个美貌仙子。
据说新娘是方外散修,与赤锋尊在一次夜猎中交过手,两人因此有了交集。
据说是赤锋尊先看上人家的,至于怎么追到手的,没人敢说,也没人敢问。
众人围观了赤锋尊的大喜,在司仪的唱礼下三拜完成,一群人闹着送了新娘回房。
观礼完毕,婚宴也正式开始。
赤锋尊端着酒杯穿梭在席面之间一一敬酒,众人有意灌醉他,纷纷与他碰杯一饮到底。蓝曦臣作为他的义弟想帮他一把却有心无力,姑苏蓝氏禁酒,让他望而却步。
敬酒的人太多,赤锋尊喝到一半就几乎晕头转向,还是敛芳尊和聂怀桑出面,两人一唱一和的拖住众人,蓝曦臣趁机将他带走才得以解脱。就是苦了敛芳尊和聂怀桑,和大家喝的天昏地暗,这场豪饮直到半夜醉倒一片才结束,而两人也醉的不省人事。
看着厅里醉倒的人或趴在桌上,或躺在地上,不时还有人大着舌头喊“干杯”,蓝曦臣嘴角抽搐,吩咐聂氏门生将客人一一送回客房,再送上准备好的醒酒汤,以免宿醉醒来头疼。
早在观礼时,被蓝启仁抱走的俩兄妹回头见到魏无羡,咿咿呀呀的吵着回到他的怀抱,就此缠着不放。
因此,魏无羡和蓝忘机在观礼完毕后便抱着孩子回了聂怀桑安排的客房,宴客厅里一片嘈杂且酒气熏天,他怕两个孩子受不了。
早有门生单独安排了膳食送到客房,待他们用完膳,又一一收拾干净,告礼退下。
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见他们认生,反而好奇的四处张望。客房里放了许多玩具和孩子用的一应物品,不用想也知道是聂怀桑的吩咐。膳后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习惯了蓝忘机的作息规律,一家四口也准备就寝。
出门在外,两个孩子第一次得以和他们同床,好在床够宽,不然还真躺不下。
天天现在爬的格外利索,不时从魏无羡身上爬过,就差没满床打滚。朝朝就没见她爬过,不是晃晃悠悠的站着就是稳稳当当的坐着,此刻格外乖巧的缩在他臂弯里,两只小脚丫蹬在他肚子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天天,你再不躺好小心你父亲扔你下床。”
魏无羡这句威胁还是挺有效的,刚绕过他脚下的小家伙顿了一下,嗖嗖嗖的爬了回来,在他外侧乖乖躺好,还假装闭上眼睛。蓝忘机关门回来熄了灯,睡在最外面。
他刚躺下,天天一骨碌爬起来趴在他身上,双手搂着他脖子不放,撇着嘴在他耳边咿咿呀呀的说着。
魏无羡啧了一声,挑眉道:“还说不得你了,现在都学会告状了。”
天天扭头,冲他哼了一声,又将脸埋在蓝忘机脖子上。
“蓝湛你看他,都学会凶我了!”
蓝忘机对这父子俩的日常迷惑行为已经见怪不怪,见他也撇了嘴一脸委屈,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以示安慰。
倒是朝朝忽然坐了起来,踩着魏无羡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在天天后脑勺重重拍了一巴掌,又迅速的扑向魏无羡,一个翻身滚回之前的位置。这一连贯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的魏无羡惊诧不已,就连蓝忘机都微瞪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好在天天没哭,只是含着一泡眼泪委屈巴巴的看着魏无羡,不停的叫着“阿--阿--”。
魏无羡顿觉好笑,耐心的解释着:“不是我打的你!是妹妹打的,因为你向你父亲告我状,妹妹帮我出气呢!”
天天扭着身子爬到魏无羡身上,和朝朝互相瞪着眼,就在魏无羡以为他要打回来的时候,只见他伸手在朝朝脸上捏了一下,轻哼一声又缩回手。
见此,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天天不愧是小男子汉,知道心疼妹妹啊。爹爹代她向你道歉好不好?”魏无羡轻揉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慰。
小家伙别扭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忽然往上爬了一截,在他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口水印子,心满意足的翻身,大剌剌的在两人中间躺下。
蓝忘机瞬间黑了脸。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魏无羡将脸上的口水擦掉,见他乖巧的模样又不由得心软:“就把蓝湛让给你一晚上。”
“魏婴。”
蓝忘机对于他的让字略有不满,欲言又止。
就在魏无羡睡着了时,他悄然起身,将熟睡的天天抱到床的最里侧,和朝朝并排睡着。还把朝朝压着的魏无羡的胳膊抽了出来,直到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才觉得安心。
翌日,魏无羡在蓝忘机怀里醒来,笑而不语。
在客房用过早膳,两人带着孩子去找蓝曦臣,彼时蓝曦臣照顾醉的一塌糊涂的两个弟弟一夜未睡,两人平常看起来性子最是温和,没想到醉后就跟释放天性一般疯的厉害。一个闹着要去游遍天下踏遍河山,一个吵着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两人几乎抱头痛哭,互相倾诉。
蓝曦臣一个头两个大,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劈晕了两人,才得了片刻清净。
他们过来时蓝曦臣刚用完早膳。
天天在看见蓝曦臣时眼睛都亮了,咧嘴一笑,露出刚长不久的一口乳牙,朝他伸手。
“大--大--”
“天天,来大伯抱抱。”蓝曦臣伸手接过他,小家伙顿时笑的更开心。
魏无羡表示没眼看,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子对长得好看的人特别优待。每次回云深不知处都格外喜欢黏着蓝曦臣,让蓝启仁都忍不住酸了。
幸好还有一个朝朝理他,不然蓝老头估计得酸成柠檬。
几人坐着闲聊,说到昨夜怀桑等人的醉态,魏无羡笑道:“看来是等不了聂兄酒醒了,昨天还嚷着要看看他们兄妹呢!大哥,等他醒了,你告诉他有空去夷陵玩。”
蓝曦臣点头应下,道:“昨日叔父回了云深不知处,我才有空留下看顾一二,不然就他们那副醉态,不知要惹什么乱子呢。”
“兄长辛苦了。”蓝忘机也适时宽慰一句。
“不过是帮大哥安排一下客人而已,哪来辛苦一说。既然你们要赶着回去,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蓝曦臣柔声嘱咐,又对怀里的天天道:“天天,要不要和大伯一起留下?”
天天看了看他,又看向魏无羡和蓝忘机,魏无羡趁机道:“我们要回家了,你和伯父在这里玩几天怎么样?”
听到回家二字,小家伙连忙朝蓝忘机伸手,生怕他们真的走了。
“还不算太傻。”蓝忘机抱着他轻声说了一句,换来魏无羡的怒视:“蓝湛,你嫌弃谁呢?”
蓝忘机:“……”
蓝曦臣:“……”
“没嫌弃。”蓝忘机干巴巴的解释。
魏无羡嗔了他一眼,道:“就算嫌弃那也是你的种!”
蓝曦臣不忍直视,干咳一声道:“你们赶路要紧,我就不送了,快去吧!”那极速的语气就差没来一句:
不管你们要吵还是要秀,回家去好吗?
在他的催促下,两人带着来时的门生,御剑回了丹丘境。
他们一走,蓝曦臣觉得不净世的空气都清新很多,至少不是甜腻腻的。
他的结论下的太早。
这不,新婚燕尔的赤锋尊携了夫人来撒狗粮了。
饶是温润如玉的蓝曦臣也受不了这甜到掉牙的气氛,和酒醒后的孟瑶聂怀桑一起见了新添的大嫂,便早早赶回了云深不知处。
嗯,还是云深不知处的空气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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