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被留在了云深不知处。
以往在乱葬岗顾不上,再加上这孩子素来懂事乖巧,很多时候便容易忽略他。如今有了条件,无人拘着他的天性,只不过丹丘境一时找不出适龄的孩子陪他。这次来姑苏,倒是认识了几个同龄的小朋友,玩的颇有些乐不思蜀,魏无羡干脆让他留了下来,反正自己也得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蓝曦臣做主让他和景仪住一起,平常作伴,还可以一同学习。
魏无羡感激不已。
自新婚后去了一趟祠堂给公婆上香时见过蓝启仁一面,寻常时候魏无羡几乎看不到他人影,在云深不知处晃荡了几次后,他倒也乐的自在,毕竟每次面对蓝老先生他总有几分尴尬。
虽然蓝启仁每次见他都尽量露出好颜色,这反而正是魏无羡不习惯的地方。
想来蓝启仁也不自在,是以避开了他。
云深不知处的膳食虽然略有改善,但蓝忘机的厨艺进步神速,将他的胃养的越发刁钻,但凡不合胃口就狂吐不已。是以夫夫二人每天龟缩在静室开小灶,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近来过了孕吐期,他的胃口好转,肚子也眼见的一天天变大。
四个月的月份已经快赶上常人五六月的孕相。
蓝忘机为此还不放心的请了医师诊脉,蓝家的医师医术虽及不上温情高深,但术业有专攻,论起孕脉,温情的实际经验就略差了些,毕竟堂堂医仙,何时有为孕妇诊脉问案的经历?
“二公子无需担忧,二姑爷怀的是双胎,怀相自是显眼。胎像正,胎儿发育也很好,不用刻意滋补,继续保持就行了。”
魏无羡被一声二姑爷给呛到,待蓝忘机将医师送出门回来,他咕哝着抱怨:“蓝湛,二姑爷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蓝忘机倒了杯水给他顺气,勾唇轻笑,道:“不然,二夫人?”
“蓝二公子,蓝二姑爷?真的很怪啊!”魏无羡就着他的手喝了水,继续琢磨:“蓝二公子,蓝二夫人?额……好吧,都差不多的怪异,随便吧!”
“都依你!”
他这一随便,第二天云深不知处的门生和弟子纷纷改了口,逢他便尊一声“二夫人”,魏无羡起初还纳闷,待回了静室才回过味儿来。
蓝湛这个人呐,真是服了!
明明很喜欢这个称呼,偏偏拗着不说,还得让他猜测一番,绕着弯的让人改口。估计是新婚那夜叫他夫君让他情动不已,故而对称他为夫人一事颇为执着。
想到此处魏无羡就想笑,恰巧蓝忘机端了糕点回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打趣道:“蓝湛,蓝二哥哥?还是夫君呀?”
蓝忘机对于他的打趣从容不迫,淡定的将盘子搁在他面前的小案上,撩了衣摆坐在一旁。他面前的案上还放着未看完的书籍,一手执起书卷,一手捻了一块糕点,在魏无羡张口时喂给了他。
“有劳夫君啦!”魏无羡的靠椅离的近,他又枕在扶手上支着下巴,几乎贴着他耳旁撒欢儿。
他的神色从容,只是发红的耳尖略显得羞窘,只得无奈的放下书籍道:“别闹。”
“蓝湛,你说喜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魏无羡并不准备放过他,非要套出来不可。
蓝忘机神色挣扎,吐出一个字:“喜。”
“那你该如何称呼我?除了名字以外!”
蓝忘机侧首看他,好看的桃花眼微勾,其内似有星光流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的,又似乎只有一个他。忍不住抬手在他发间揉了一下,蓝忘机的声音轻而缓:“夫人,我的!”
魏无羡也笑了起来,附和道:“你的,你一个人的!魏婴是蓝湛的,魏无羡是蓝忘机的,夷陵老祖是含光君的,蓝二夫人是蓝二公子的!”
笑闹间魏无羡忽的脸色一变,他惊呼起来:“蓝湛,我我我肚子……好像动了一下!!!”
他将手贴在上面,这一次感觉更明显,隔着单薄的衣物,掌心处鼓起一个小包,跳动了两下又缩了回去。
“蓝湛,你摸摸,真的在动啊!”他的喜悦太明显,蓝忘机的紧张在这份喜悦中不由得缓和下来。他将蓝忘机的手放在自己刚刚贴的位置,感受到肚子里动来动去,他轻声问道:“蓝湛,你感觉到了吗?”
蓝忘机点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两个小生命在自己掌心下跳动,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新奇的同时又格外珍惜。
魏无羡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柔的打着招呼:“你们好呀我的小朋友,我是你们的阿爹,这是你们的父亲哦!你们要乖乖的长大,然后出来和我们相见啊!”
蓝忘机也靠近了他,细语道:“要听话,乖乖的!”
肚子里动来动去的闹腾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
魏无羡笑道:“蓝湛,你说以后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一个姓蓝,一个姓魏。”
“这样啊……”魏无羡摩挲着下巴,道:“依我看不如一个叫蓝魏,一个叫魏蓝!多简单啊!!!”
“……”
事关孩子一生,蓝忘机首次无声抗议他的草率。
魏无羡哈哈大笑,道:“蓝湛,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啊!就算你同意,叔父也不同意啊!不过我取名无能,还得看你发挥了!”
蓝忘机无奈,点头应下。
“就是不知是男是女,或者是两个小子还是两个女儿?”
“无妨,各准备两个名字,总有用的上的!”
自那天胎动以后,蓝忘机又多了一项乐趣,给孩子念书弹琴。
这还是他从蓝曦臣那里听来的。
那天他和蓝曦臣议事时,忍不住将孩子会动了的喜悦分享给兄长,蓝曦臣高兴之余,又道:“听闻民间自有胎教一说,你闲暇时不妨给他们读书习音律,培养培养感情!”
只是他每次念书,魏无羡就一脸昏昏欲睡,偏偏肚子里那两个还躁动不已,他哈欠连天的埋怨:“啧,分明是你念的书过于枯燥,倒连累我遭罪了,小家伙不满意老是踢我。哪有给孩子念家规和佛经作为胎教的?”
蓝忘机神色一顿,叹息道:“那该如何是好?”
“换成别的书啊,讲故事也行啊!”魏无羡来了精神,他问道:“蓝湛,你会不会讲故事?小时候有没有人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蓝忘机茫然的摇头,道:“我没听过。”
魏无羡怔住,随即伸手抱着他,道:“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学,然后讲给孩子们听。”
“好。”
最后还是选择了每天给孩子弹琴做胎教,因为两人发现,只要是蓝忘机弹琴,肚子里那俩皮猴儿就乖的不像话,当然蓝忘机弹得也不是清心音之类的曲子。
首要选的,自然是两人的定情曲:《忘羡》。
至于合不合适,魏无羡喜欢,他听了觉着好就行了。
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一个多月,过了段岁月静好的小日子,踩着七月末的尾巴,两人启程回了丹丘境。
至于阿苑,蓝曦臣将他留在云深不知处学习,休学后再回丹丘境。
一个多月没见,夷陵又是一番新的变化。
昔日的乱葬岗今时的彼岸天,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开的如火如荼,入目之处一片耀眼的红色花海,从山脚到山顶,凡是乱葬岗的范围内都开满了红色彼岸。
乱葬岗的天空黑沉沉的,夷陵的其他地方反而明朗了许多。
“难怪情姐当初取了这么个名字,彼岸天,彼岸天,倒真没辜负这个名字!”魏无羡在丹丘境的山门前驻足,看着对面的变化感慨万千。
“这花有何意义?”蓝忘机不解,他对这些素来知之甚少。
“传说中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为亡魂引路,而红色彼岸代表着死亡的期盼。乱葬岗的亡魂最多,而这个世界的府门未开,如今有了彼岸天,想来也能和地府黄泉路上的彼岸相连,届时亡魂超度,怨气尽散,灵气说不定也能有所回转。”
“花期多长?”
听闻能消散怨气,蓝忘机又担忧花期过短不够超度时限。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叶生无花,花开无叶。希望这绚烂多姿的彼岸花,千年后能肃清怨气,还乱葬岗一片勃勃生机!”
魏无羡不得不叹服,换做他以前也没想过,要清除这个世界的怨气,或者说换成他,他也做不到。也只有温情,这个来自一个更加广袤无垠的大世界的女医修,无惧无畏,也不足以惧畏!
“千年很长,但至少未来可期。”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也握住了自己坦荡的未来。
“未来的事还是交给未来人操心吧,我们过好当下就好了!”魏无羡与他十指相扣,晃着他的手道:“当下的第一件事,先去填饱肚子吧,你儿子饿了!”
蓝忘机忍不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