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不是我-3

二、我不是我-3

        张起灵原本就不稳的脚步更加踉跄了，穿着高定西装和皮鞋的他完全不顾脚下的砖瓦碎石，奔跑着向白发苍苍的白玛奔去。

        白玛那浑浊的眼睛被黄昏的光照得睁不开，头顶被一大片阴影遮住的时候才看到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个一辈子要强的藏族女人，终于在十年之后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

        “阿妈，我，回来了。”

        白玛在那里愣了半天，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亦或是她思念她的儿子，以至于产生了幻觉。直到张起灵又叫了她一声，她才缓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看她了。眼眶里的泪水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她怎么都忍不住，布满老茧的手背不停地在脸上抹着，仍然会有新的泪水流出，汇集到下巴，最后全部滴落到布满碎石砖瓦的满是尘埃的地面。

        白玛浑身颤抖，几乎都要站不住，若不是张起灵扶着她，她或许都要瘫坐在地上。几秒钟不到白玛的脸上便满是泪水，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那是她在十年间每个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儿子啊。

        看到这样的白玛，一瞬间，张起灵有些后悔，他觉得无论自己再怎么艰难，都不该十年时间不与母亲联络。只是他不敢，他害怕，他觉得或许斩断和母亲的联系，是对母亲最好的保护。

        远处的张海盐都看得泪目，他只知道他们张总是个沉默寡言，看上去似是冷酷无情的人，他没想到这样的张总竟然有不为人知的柔情的一面，这份柔情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应该是张总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那个和他连着血脉，即便不远万里远涉重洋，他最终都会来到她的面前，抱着她大哭一场。

        这世上唯一还让白玛牵挂的就是张起灵，她的干儿子齐羽应该也算一个，只是齐羽刚刚从监狱里刑满释放，被齐家接走了，她知道齐羽在齐家比在她这里要好，齐家的条件真的是她一个老太婆比不了的。

        白玛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张起灵了，没想到，十年之后，她的儿子回来了，而且看上去似乎儿子生活的很好，有那么一瞬间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张起灵没有让这让人不禁恻隐的画面维持多久，赶紧将体力不支的妈妈搀扶着走进了昏暗潮湿，空间逼仄的楼道里。

        这栋六层楼房除了白玛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虽然这栋老楼并不算危房，白玛一个人住也确实有些不妥，在这一年里，政府里的人或者开发商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中心思想就是这里的楼全部都要拆除，他们可以把赔偿款再加一些，或者拆迁的房子可以更大一点，白玛每次都会默默地流着眼泪，一声不吭，直到劝她搬走的人摇摇头走掉，或者开发商威胁她的时候，她拿出一瓶农药放在桌子上。

        所有人都知道，白玛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