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挂件

五角星的金边在路灯下被度上了一层淡淡的绒毛，风一吹，便挠的人心痒。

“你。”我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到他的“心意”。我微微仰头，透过他漆黑的眼眸，看见他如深潭一样静宁的眼破，在柔软的夏风中被吹起涟漪。

若能长久的占有这幅模样就好了。

这一刻，我很羡慕袁紫琪。羡慕她只要一句话，就能成为被这双眼眸注视，爱慕的人；只要她愿意，就能在亲吻这个人时，千百遍直视他眼中的温柔。

我收回了手，毫不留情的将双手放逐到背后。我别过头，对着地上一滩被路灯照耀的反光的污水，眼神涣散。

“郁文俊，其实你不用这样···”

谁知，还未等我把话说完，郁文俊便拉住我右手校服的袖子，将五角星挂件放到了我的手上。

“你收下了。好了，回家吧。”郁文俊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在这道“烟火”小道中显得清冷、孤寂。路边的小吃摊阿姨见他走过，感同身受，不再向他招呼。

我站在原地，五角星挂件上还留有郁文俊握过的一点点温热，但风一吹，便要消散。我握住那枚五角星，用我的体温欺骗自己，他还在身边。

“诶哟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挂饰摊阿姨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略带些过来人的意味说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慌张的看向阿姨，连连摆手道：“没有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同学。”

阿姨朝地上吐了一口果核，笑着说道：“小姑娘诶，那你可要小心了，那小伙子肯定喜欢你。”

“喜欢？”我感到脸颊一阵滚烫，想到郁文俊加入的原因，又不觉低下头，轻轻道：“他不喜欢的。”

阿姨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夜色渐深，郁文俊见我没跟上来，便停在一处路灯下，生怕自己站在黑暗处，想被她关注的人就无法得偿所愿。

我正要追上去，谁知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一群人肆无忌惮的辱骂与放纵。我边走向郁文俊，边向他右侧的深巷望去，只看见一群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不是叼着烟，就是把玩手中的钢棍，气质大摇大摆的，仿佛天王老子来了都丝毫不惧。

一群混混中，夹着一个蜷缩在潮湿水泥地上的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污水沾染，只能从最肤浅的色块隐约看出穿的也是一中校服。

为首的一个混混顶着长到遮住眼睛的刘海，拿着手中的钢棍望污水里一抵，污水飞溅，落到蜷缩男子抱住头的手臂上。

“你不是喜欢告老师吗？我让你告，让你告！告诉你，老子从不怕老师，而且那些老师一个个都巴不得巴结上老子，你算个屁？”

虽然不知道地上躺着的那位是因什么惹上这么一个“看谁不爽就打谁”的混混，但毕竟事关人命大事，我望眼四周：学生忙着回家，大人视若无睹，仿佛站在光里就可以与黑暗两分、就可以将黑暗置身事外。

有几个摊子上的阿姨见我与郁文俊盯着巷子迟迟不走，便好心提醒道：“学生，别去管这事。那个长毛，就那个，遮住眼睛的，他爸是混黑的，而且黑白通吃，学校都开不除他。”摊主比了比前额刘海，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惊恐。

巷子里的殴打远远未到结束时刻。我扯了扯郁文俊的袖子，小声问道：“郁文俊，你带手机了吗？”

郁文俊仿佛迟疑了一刻，眉头微皱。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我却没松手，说道：“你再想一想。”

“我知道，我也不想摊上这件事。但是，如果大家都视若无睹，下一个就有可能是我，是你。”

郁文俊见我格外坚定，松了手，再没说什么。

报警后，我再抬眼看向深巷，为首的人已经退到了一边，剩下几个小弟轮番羞辱地上的人。谁知正要，突然间，一个混混侧过身，与我的眼神撞个正着。

我不禁浑身一颤。

郁文俊走了过来，挡在我与巷子中间，直到我只能看见他洁白的校服。

“我送你回家。”出乎意料的，我只感觉手腕处透过校服，传来一阵温热。郁文俊握住我的手腕，长腿一迈，拦住了路上的一辆出租车。

“有劳，先去‘桥月湖畔’，再去‘碧桦丽山庄’。”

一路上，我与郁文俊分坐两边，彼此都没和对方说话。口袋里的五角星挂件在长时间的接触下早已沾染了我的体温。快到家时，我忍不住看向郁文俊，他坐的很直，头却歪靠在车窗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却是随意地摆在一处。等到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涣散的神情才重新汇聚起来，眉头舒展，牵起嘴角。

“快到了。”

“嗯。”

那晚之后，我们心照不宣，对巷口的霸凌避而不谈。但那枚五角星挂件却成了我揣在口袋里无人知晓的秘密，仿佛一处禁忌，避而不提，却隐藏着我最深的爱恋。

那时我才知道，我大概是喜欢上郁文俊了。

周日上午，是自习时间。但整个班级都显得躁动与活跃。不为别的，就为晚上的一场语文节。一到下课，胡书婷就与“种子选手”还有几个同伴凑在一起对接流程，看起来既兴奋又紧张。

“曾志雄，我们的道具你先收着，等你晚上补完课就带到礼堂来。李湘玥，你···”胡书婷好像是入阵杀敌的领袖，“上阵”前还得再叮嘱一番“记得磨刀、记得带枪···”。而曾志雄就是自称“种子选手”的那位。他戴着副方框眼镜，长得虽文弱，却因为是队伍里唯一的男生，便凭一己之力，承担起了管理与运送道具的任务。

胡书婷队伍的道具不多，一个人足以拿的下，却都是大块物件。什么“泡沫假山、塑料花、团扇···”想必是想营造一个古风古韵的场景，让观众代入其中。

与之相比，我们四个就显得平静异常。

胡书婷花了几个课间的时间安排分工，并时不时说些“鸡汤”。好不容易闲下来，她便像是干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抽出迟迟未动的周末作业。在此之前，她故意偏了偏头，原本以为大家的进度都不甚相同，谁知一眼便看到我在写一本课外辅导册。

胡书婷瞠目，有些小心的凑到我身边，问道：“万伊，你说我是先写学校作业还是课外作业呀？”

我摘下一边的蓝牙耳机说道：“先写完学校作业吧。”

胡书婷彻底泄了一口气，故意将翻书声折腾的很大，却不知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人在意。

下午，我与郁文俊换上了民国装饰，而夏喆与袁紫琪则穿上了宋代服饰。袁紫琪将朗诵与情景剧结合在一起，实实在在打造了一场“穿越古今”的对话。

而最为亮眼的是，为了贴合角色，郁文俊带上了一副平光细框眼睛。衬得他气质出尘，像是留学归来的俊秀才子。

开场前，几乎所有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聚集到了一起。礼堂里大灯明亮，人声鼎沸。参赛队伍依次按照抽签顺序上台展演。

袁紫琪向来好运，抽中了中间的排序。而另一边，胡书婷运气欠佳，抽中了三号。

谁知，序号并不是最让她们焦急的事。

最让人崩溃的，是迟迟没有现身的曾志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