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沈培清告别林秋明,回到京府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天就带着手下去了洛川。
沈培清为人低调,平时就不喜欢张扬,也不喜欢奢侈的生活,每次出行除必要外都衣着朴素,无拘无束,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因此,沈培清这次并没有通知洛川州衙,本来这次就想着穿得随便一点就行了,但是随从许峰和薛易提醒,世道混乱,多山贼草莽,只身独走,衣着平常,恐被贼人行歹事。
于是沈培清就点了京府的十多个有些身手的下属,换上了三品官的红天白锦鹤袍,坐上京府为省督提供的专车一大早就出发了。
路上,沈培清拿出自己自带的咸菜就馒头大饼,噎着了就喝一口茶,一边吃一边不断派人去打探洛川的情况,在确认州衙真的不知情后,沈培清下令快马加鞭赶往洛川大坝。
一行人到了堤坝处,沈培清带着随从们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缺口处,坍塌地方周围已经被官府围了起来,官兵们正在挖沟渠把流出来的江水引入低处。
沈培清等人远远地看着,兴许是官兵中有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着的三品官服,去报告给了知府,沈培清才没看多久知府江谌就带着几个人从一旁搭建的简易营帐内走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
“哎呀下官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大人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呢?我好派人来接待您,现在州衙一点准备都没有,真是委屈您了,晚上再补一顿吧。”江谌热情招呼着。
沈培清摇摇头,摆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沈某路上吃过了。这次来呢,主要就是来调查一下灾情严重程度的事情,我好回去上报户部。”
“省督大人吗?您怎么亲自来了,要不去我营帐里坐一坐吧,大冬天的,外面风雪大。”
“不需要,你带我去看看吧,堤坝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
柳絮雪花点点,瑟瑟寒风拂拂,冬日不存温,久冻更舒适。
看得出来江谌是第一次见到沈培清,以为是哪个高官下来视察工作,没想到这个高官居然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两人职位相差大,地位悬殊,平日里不曾见过,再者沈培清才刚刚当上河扬省督没多久,地方上的许多官吏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若不是他身上穿的这件红天白锦官袍,谁会想到一个二十多岁,剑目眉星,风度翩翩,面容俊秀,肌肤白皙的美男子是河扬的省督呢?
沈培清第一次下到地方来视察工作,江谌带他去看了看坍塌的堤坝,他也不大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是摸摸下巴,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
大坝已经烂了一个大缺口,黄色的金江水从里面喷涌而出,狂奔数百米才被官府临时修建的水利工程拦下,将水引入别处。看来这大坝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全面崩塌,到时候洪水倾斜,所造成的损失可就不是区区三万两白银了。
“看起来蛮严重的嘛。”沈培清背着手点点头,对一旁的江谌说道。
“沈大人,您就不要吊着我们了,真的十万火急啊,朝廷再不表态可就真的完了。”江谌一脸着急地说。
“别慌,别慌,谁说朝廷不表态了?中枢院这不就是派我下来表个态吗?”
“唉?怎么回事?地方官府的事情干中枢院什么事?”江谌已经有点生气了,但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户部赶紧发钱啊,再不发钱洛川都要被淹了。”
“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来呢,就是要先看看大概要多少钱,我回去跟户部尚书严文博严大人报备一下,顺便给我的上司林秋明汇报一下工作,然后你们等个半个月户部应该就发钱了。应该吧!”
这时,一位身穿青色刺绣锦袍,裹着貂毛大氅,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家丁走了过来。
“江大人跟谁说话呢?领导下来视察工作怎么不提前吱一声啊,周某也好准备准备招待一下。”
沈培清转过身,上下扫了他一眼,转头问江谌:“谁啊?”
“哦,介绍一下,沈大人,这位是洛川当地的商会会长周文庭,文庭,这位是河扬省督沈培清沈大人,专程来跟我们州衙讨论修补款的问题的。”
一听到修补款周文庭眼睛都亮了,双目也变得有神了,赶紧向着沈培清行礼问好,随后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把沈培清带到了营帐里烤火取暖。
“来人,给沈大人倒茶,把我珍藏的十年烟雨拿出来,给沈大人来上一杯!”周文庭招呼着,又亲手给沈培清传递过来一盆个大黑红的梅子。
“来,沈大人,尝尝这大梅子,新鲜的,刚摘下来的,个大,核小,通体黑红,很甜,一点都不酸,来尝一个大的。”
“不用不用,周会长,有正事。”沈培清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手不自觉地把大梅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段距离,又顺手拿起一个尝了起来。
“哦是啊,沈大人,这些天由于朝廷没有及时处理,这个大坝越来越严重了,都已经破了两处了,这可麻烦大了,可能要五万才能搞定哦。”
“什么鬼东西这玩意儿怎么还能涨价的呢?”
“那个水流冲击加大了懂不懂?拖得越久损失越大。”
“好吧知道了,户部会给钱的别催了放心。”
“那你具体说一下吧,商会的工人还在等着拿钱开工呢,说一个如期他们心里安稳一点。”
“呃……十天吧,洛川离京城挺近的。”
听到准确的数字周文庭和江谌松了一口气,不过沈培清又坏笑了一下,对周文庭说:“你们洛川商会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加起来总账大约十万上下吧。”
“存款多少?”
问到敏感问题了,周文庭思索一番,后说:“最近洛川多灾多难,我们商会出了很多力啊,前前后后都捐了二十万了,家底都掏空了,现在还在亏损,等着朝廷拨款修堤坝续命呢。”
“什么鬼东西?官府花了二十万?花在哪了?修大坝这么重要这么费钱的事情都三万五万搞定,什么鬼工程能把二十万干没啊?”
“糊涂了,糊涂了,沈大人你糊涂了啊!去年的河扬饥荒你忘了吗?我们商会为了整个洛川着想捐了二十万救济灾民呢!全州上下,八十多万灾民我们商会苦苦支撑,终于保住了五十万人的性命,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而商会也因此破产,幸好知府江大人在赈灾款下来之后把二十万还清了,我们商会才起死回生。”
“那二十万去哪了?”
“饥荒过后经济受挫,赔光了,现在还倒欠三万。”
沈培清越听越不对劲,八十万人吃了商会的救济粮死了三十万,吃的什么鬼啊,该不会是石头炒沙子,再加点金江水大火收汁吧?官府还了商会二十万两银子让它起死回生,商会收了官府二十万赈灾款,也就是说赈灾款全都给了商会,一分钱都没下发给老百姓,怎么感觉越想越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