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授课（三）

三位姑娘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好看的鲜花

孔嬷嬷做之前，我先要与姑娘们说上几句话，这插花是门极雅致，高深的学问，我在宫里当差几十年，也不过是略知皮毛，只能做三位姑娘们的引路人，花艺讲究，内心心源，不但要美，更要有趣，若还能说出几番哲理来，那便是化镜了。

孔嬷嬷这其中的高妙深奥，得姑娘们自己去融会领悟，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先自己做做看！

孔嬷嬷这次下来稍看了一会后，便让她们自行练着，自己出去一下。

孔嬷嬷坐在炕上，和祖母隔着炕几而坐。

孔嬷嬷我怕是小看你们家六姑娘和七姑娘了！

盛老太太怎么说？

孔嬷嬷我原先只当这两个孩子厚道老实，人却钝钝的，没曾想竟走了眼，原来是个大智若愚的。

盛老太太你没的又乱扯，不过教了几天规矩，竟教出个大智若愚来。

孔嬷嬷你别不信……这几天教下来，你家四姑娘还好，聪明伶俐，一点就通，无非耐性欠了些，五姑娘也不说了，人小好玩也无可厚非六姑娘跟七姑娘看似柔弱，实则要强，非要硬撑着学。你也知道，那些子磨人的规矩原就不是小孩子学的，人未长开身量未足，许多动作根本施展不开；五姑娘硬要逞强，光昨儿一天就摔坏了四个茶碗两个碟子，布菜的时候还掉了筷子。

孔嬷嬷只有你那两个宝贝六姑娘和七姑娘，瞧着不声不响的，却一上午就把这关节想通透了，头天下午就带了笔墨纸砚来，也不来凑着我罗嗦，只把我说的做的及纠正如兰墨兰的，捡了要紧的一一记录在纸上；我偷眼瞧了瞧，嗯，很是不错。

盛老太太这两个才识得几个字？如何记得了？你又来诓我！

孔嬷嬷你若不信，且着人把她那册子取来瞧便是。

祖母也起了童心，立刻叫房妈妈把我的随身书盒子取来，房妈妈问崔妈妈要来了书篮子交上去，祖母立刻把那竹编的四方篮子打开，里头果然整整齐齐的放着笔墨砚台，另一个小巧的厚白纸册子，祖母翻开一看，大吃一惊，册子上清楚的记录着这些天上课的内容，还把各项内容分门别类的归纳总结，例如‘饮食类’，‘休息类’，‘日常类’等等，类下列条，条下再分目，用‘一二三四’编写整齐，一条条一句句都清楚明白；大约是因为识字不多，半篇都是错别字，不是少了笔画，就是错了边框，有些地方还画了几个好笑的小图，例如给长辈布菜时，袖子当如何卷，卷起几寸

房妈妈我说那日丹橘和小桃向我要朱砂呢，原来是给六姑娘和七姑娘派这用场的；这法子好，到处都写的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字，瞧着人眼晕，这注了几处红的，又显眼又明摆，咱们两位姑娘想的好主意。

盛老太太这是什么？瞧着不像字

孔嬷嬷我也问过两位姑娘，她们说有些字不会写，就先记个符号预备着，回头去查了《字汇》和《正字通》，再补上……你别当她们是混涂的，我细细看了看，这些个歪歪扭扭的符号都有讲究，自有她们的套路，一丝儿也不差。

盛老太太我当初在老尚宫那儿学东西时也摘过小抄，可也没这么好的，规整的这般细致清楚，足见她脑子里想的明白，想必将来行事也爽利干净，且她们性子又温婉和气，唉……可惜了

盛老太太日子好坏不在富贵，她们若能想明白这一层，将来自有舒心的好日子可过。

孔嬷嬷我瞧这两个丫头不糊涂，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另一边四个丫头不知怎么的吵起来了

盛如兰四姐姐可真卖力，按说用的着这些繁琐的规矩礼数的地方也不多，四姐姐今日这般用心，倒似将来一定用的上一样！

盛墨兰嬷嬷说了，这些虽是虚礼，宁可学着不用，也不能不会被人笑话了去，我愚笨，又怕将来丢了家里的脸，索性多卖些力气！

盛如兰四姐姐既知道自己愚笨，那便要识相些，别一天到晚缠着孔嬷嬷，倒拖累了我们！

盛墨兰我如何缠着孔嬷嬷了，只是父亲吩咐我要好好跟嬷嬷学，回头他要一一考我，我不敢不从，不懂的地方自得问清才是！

盛如兰少拿父亲来压我。孔嬷嬷是老太太特意为我们三姐妹请来的，教你不过是捎带上的，你天天抢在咱们姐妹头里，碍着咱们好好请教孔嬷嬷，难不成还有理了？！哼，真不知跟谁学的下作手段，见着别人的好，就喜欢抢别人的！

盛芷兰五姐姐！少说两句罢！

盛如兰这事儿跟你还有明兰没关系，我今儿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盛墨兰五妹妹说的是什么？我全然不明白。什么下作手段？什么抢别人的？都是一个爹生的，不过欺我是庶出的罢了！好好好，我原是个多余的，何苦留在这世上碍人眼睛，不如死了干净！

盛如兰你又哭！你又哭！回回有事你便掉金豆子来装相，叫孔嬷嬷瞧见了，又说是我欺负你，好叫父亲罚我！你，你，你……

盛明兰四姐姐快别哭了，让孔嬷嬷瞧见了可不好，她还以为咱们咱么盛家女儿无家教呢！

盛芷兰我听祖母说，待到一开春，天气暖和些，冰融雪消好上路些，孔嬷嬷就要走了，这算算也没多少日子了；四姐姐，我问你，在剩下的日子里，是让孔嬷嬷多教些好呢，还是少教些好呢？

盛明兰我知道四姐姐想让孔嬷嬷多指点一二，可是若照着你来教，一则姐妹们都受了拖累，二则孔嬷嬷也教不了多少；不如四姐姐委屈些，先囫囵记下孔嬷嬷教的东西，回头得空了慢慢自己琢磨，既不伤了姐妹和气，又能多学些东西，岂不更好？

听的两个兰如此说，墨兰渐渐不哭了，眼看局势控制住了，没想到如兰又来了一句

盛如兰何必这么费力巴脑的呢？大姐姐嫁的是伯爵府，我又是嫡出，将来姻缘自不会差，六妹和七妹又有祖母添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个福分，我说四姐姐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地好！

盛墨兰好好，你们打量我是庶出的，左一个右一个的拿言语来糟践我，不拿我当人看！我何必多余活在世上！

此时，身后听的帘声响动，孔嬷嬷回来了，她让随身的小丫鬟扶着回来，瞧见屋内的情景，正是一脸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