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而这热闹皆由一人而起——范闲。这个让京都好好闹了一场的范闲，此刻坐在范若若的院子里，认真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他神情专注，表情坚定，可范若若却忍不住的担心。
“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范闲回了一个微笑，点点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只有让他死了。”
范若若沉默着，眉头紧缩。
范闲放下手中的匕首，走到范若若面前扶住她的双肩，问道：“怎么，你不想我杀林珙？你与他有旧交？”
范若若摇摇头：“我与林二公子不过点头之交，哪里谈得上旧交。只是哥，你要想好，如果你真的动手杀了他，那你和婉儿……”
范闲神色依旧，似乎婉儿这个名字对他没有一丝触动：“我和婉儿如何？”
范若若见他无动于衷，急道：“隔着杀兄之仇，你和婉儿……便再无可能了啊……”
范闲不说话，细细地观察着范若若的表情，她的关心，她的焦急，都是如此的真切，似乎那一夜的一时冲动根本没有发生，他们还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妹。可是，有些东西分明已经变了。像一颗种子刚刚长出第一根根系，像一只白蚁在长堤上咬出的第一个蛀洞，像一个少年凝望深渊的第一眼。
他已经变了。做一个好哥哥，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范闲缓缓靠近，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范若若光滑如玉的侧脸，似是试探似是蛊惑地说：“若若，如果我和婉儿真的再无可能了的话……”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你愿不愿意……永远陪着哥哥？”
范若若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停跳了，整个人都僵成一块木头。
见范若若不回答，范闲又近了些，他捧起范若若的脸，轻轻抬起到一个更加迎合他的角度，范若若甚至感受到他的呼吸，他那张惯会花言巧语的嘴唇似乎随时要吻过来，开合间吐露出诱人的话语：“怎么，不愿意？”
那声音不知道有多温柔，可范若若却觉得藏在深处的，是让人战栗的强势和戾气。啊，他不高兴了……
可是，太近了。近到她只能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近到她绷直了脊背，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近到她没有办法思考，鬼使神差地回应：“愿意。”
范闲眯了眯眼，范若若的回答无疑是极大的取悦了他，他直起身子，像平常一样轻轻拍了拍范若若的头，笑着说：“真乖，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
笑容和声音都是他平日里爽朗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危险的人只是范若若的一个错觉一般。他伸伸懒腰，将匕首绑好，说了句我走了，等了等，范若若还是满腹心事的没有什么反应，他也没有勉强，直接出了门。
范若若木木的坐着，心里七上八下，范闲一而再再而三的异常弄得她慌乱不已，而刚刚那样的范闲，分明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范闲。她的哥哥向来直率，善良，让她安全感十足，可现在的范闲，却让她觉得心慌，害怕，甚至觉得危险。
是的，她有些害怕。牛栏街刺杀前前后后发生的那么多事，终于还是让哥哥也变了。他的悲痛，他的愤怒，他的困斗，他的无助，他的绝望，无一不在毁灭这个少年的心神。她从不会质疑范闲处理这些问题的能力，但是她担心他的精神世界，那曾经坦荡澄净的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也阴云密布？京都这个天下权力最密集地方，向来有这样的魔力啊！
纷杂的思绪缓缓落下，范若若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方一打开门，就见范闲站在门外，阳光斜斜打下来，为他的侧脸蒙上一层梦幻的金色。他低着头，认真看着冲出门的范若若：“要和我说什么？”
范若若看着范闲，怔了一下，喃喃细语道：“哥，小心！”
范闲轻轻抱了抱她：“别怕，万事等我回来。”
范若若紧紧攥着范闲的衣襟，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相对的，是背靠花窗紧紧捂住嘴巴的柳氏，她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身影，直到范闲走出院子很久，才整理好仪容，脚步沉重，眼神复杂，一步一步走近范若若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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