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有个秘密,隐秘,肮脏,龌龊。
范建谋划着要将内库交给他,让他做手握庆国财富命脉的人。
陈萍萍要将鉴查院传给他,让他做无人可以撼动的天下第一权臣。
五竹立誓守他一世周全,可以保证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伤他。
金银,名利,权势,绝对的安全,他似是拥有了一切,可唯独有一样东西,只要他还是范闲,他便永远也不能得到。
人心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得的,越是想要。从一开始单纯的守护,变成理所应当的占有,当欣赏变成倾慕,当怜惜化为渴望,一切就失控了……
或许,或许是自己孤独得太久了,而这世间,唯有一个她,如一张白纸般由他一笔一划的教导,他投入了最坦诚的信任和感情,有意无意间,她便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
她似一枝春雨梨花般盛开,每一朵花瓣都有他的颜色,每一缕幽香都有他的味道,她吟的是他的诗,她唱的是他的歌,又凭什么,不能成为自己的女人呢?
“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孤独的太久了?”才会对你寄托太多感情,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有我在,哥还会孤独吗?”
“会啊。”如果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冬夜,可正因为体会到陪伴,反而更加孤独了。
“那我能为哥做点什么呢?”
“什么都别做,若若,只要你肯陪着我就已足够了。”
“当然了,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范闲有个秘密,这个秘密深埋心底,却蠢蠢欲动,就像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一般,在他的理智的牢笼里冲来撞去,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鄙夷他的不堪,嘲笑他的隐忍。
我会守不住的,若若,我会守不住的。
范闲抬起头,看着屋檐外的天空,翩飞的燕子,懒散的云,一望无际的天空,亦如前世,他瘫痪在病床上,无力凝望的天空一样。身体被困住是痛苦的,所以今生他这般渴望自由,可心灵被困住也是痛苦的,所以他要必须做个了断。
只是,要如何了断?
如果感情能够由得自己操纵,又如何是真的感情呢?古人形容爱情,都会说情难自禁、情不由己,把这种玄而又玄的感情诉诸于月老这样的神话,足以见得我们面对爱情的无力。
遇上了那个人,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遇上了那个人,就是不可救药的沦陷。
“若若、若若、若若……”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无数次呢喃,似乎是带着一种魔力,只要轻轻喊出来,就有酸涩和甜蜜流过心口,像是已经经历过一场人世间的轮回。
“哥哥、哥哥、哥哥……”
每次听到她这样喊自己,都有种仓皇的疼痛。这个称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不行的。
如果说以前在儋州,他尚可压抑自己。可眼下到了京都,日日相见,那些欲望就如夜里的毒藤,一点一点缠上来,让他的理智消失殆尽。
渴望,如何才能不渴望?
唯有……断了这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