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范若若回到马车时，李承泽正靠着打盹，她刻意放轻动作，但李承泽还是瞬间惊醒了：“你回来啦。必安，启程吧。”

“惊扰殿下了……”

“没事，我向来浅眠。休息会吧，路上还有的折腾呢。”

李承泽没有问什么，这让范若若松了口气。长久的沉默让她以为李承泽要睡着了，她微微瞥了一眼，看见他坐的很直，对着车窗外若有所思。她明白，李承泽这是给她空间。没想到言行无状的二皇子能这般贴心，范若若有些感激。

她静下心，回想与燕小乙相识的每一个片段，她曾以为，他不过是个不近人情的杀人机器，直到他一次一次救了她，他向她展示他的善良，他的坚持，他的敬畏，他的自负，他的谦虚，他的软弱。然后去刺杀了她的哥哥。

范若若闭上眼，想在眼泪滑落之前阻止它。燕小乙，他真的骗了自己吗？可是……

就在范若若刚想好好再把事情捋一遍，就听到“砰”得一声响，她睁开眼，发现李承泽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殿下！”范若若赶紧去扶他，手触到的是滚烫的温度，她探了探他的额头，更是烫手。糟了，一定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受了风寒。她实在扶不起李承泽，拍了拍马车门大喊：“谢大人，谢大人，殿下病了。”

谢必安停了马车，探查了李承泽的状况，对范若若说：“应是受了风寒。若若小姐，劳你照顾殿下，我们快马加鞭，看看今夜能不能赶到客栈，找个大夫，让殿下好好休息。”

范若若看的分明，谢必安虽然言辞恭敬，但语气中有些埋怨，目光也有几分谴责，更不要说那一张冷脸了。然而李承泽是为她而来，也是被她所累，她心中愧疚得很，再顾不上别的，一心想好好照顾李承泽。

人是坐不住了，还不如干脆让他躺下舒服些。范若若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软垫，让李承泽平躺下。又尝试着给他喂些水，见李承泽烧的厉害无法吞咽，便沾些水在他唇上。拿水囊里的水弄湿了帕子，轻轻覆在他的额头。过一会就换一次，如此这般，李承泽依旧发着烧，但人总算醒过来了：“若若……”他一开口，声音便是嘶哑的。

“殿下要喝水吗？”范若若小心的给他喂了些水，“殿下再坚持一下，谢大人已经在寻客栈了。等到了客栈，就去找个大夫给您瞧瞧。”

“寻不着了。”谢必安刚好听见，掀起马车的帘子，“这一片荒芜的很，今晚只能在野外过夜了。殿下好些了吗？”

李承泽撑起身子，有些倦怠：“无妨。必安你带人准备下，今晚就在外休整吧。若若，你扶我下车。”

范若若不动：“下车？下车做什么？”

李承泽烧的晕晕乎乎，还不忘打趣范若若：“我不下车，难道和你一起睡在马车里吗？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范若若提起裙摆就要下车：“你留在马车里，我去外面睡。”

“胡闹！”李承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她，“我带来的侍卫都是男的，怎能让你与他们同眠？”

“我睡远一些。”

“你就不怕半夜被狼叼了去？”

范若若哭笑不得：“官道旁哪里来的狼？”

谢必安插了一句：“范小姐，还是有的。尤其爱吃小姑娘。”似乎是为了印证车里一唱一和狼狈为奸的两人，山谷里传来一声狼嚎，拖着长长的尾音，阴森恐怖。

范若若打了个冷战：“那、那也不能让你睡外面呀……”

李承泽仰头笑了笑，“我都睡了几天了，你现在才觉得不妥？”

睡了几天？范若若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来的时候只住了一晚客栈，其余时候她都是睡在马车上的。那个时候，李承泽睡在哪呢？她本以为李承泽是天之骄子，必然不会委屈自己，加上那时心神大乱，根本没有想到那个问题。难道，李承泽一直是睡在野外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谢必安，谢必安点点头，给了他确认的答复。范若若心中五味陈杂，她向李承泽行了个礼：“多谢殿下成全。今晚我还是……”

“留下来。”李承泽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眼神灼灼的看着他，因发热而潮红的脸，把那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衬得格外亮：“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马车上，就不怕我烧死过去吗？”

哪有……那么惨？偏他说的那么夸张。范若若还是忍不住心软，应了下来。

谢必安默默退下马车，放下车帘的那一刹和李承泽对了个眼神。

几个侍卫已经收拾了一片地方出来，点了几个火堆，轮流值夜。谢必安抱着剑坐在马车旁，有些想念软软的床铺。明明三里外就有个小驿站，殿下为了泡妞，就是不去……想起范若若与燕小乙对视时的目光，谢必安也忍不住忧心，殿下自诩是摆弄人心的高手，可是人心，真的那么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