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哥,桃树是这样种的吗?”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疑惑的问一旁埋土的小男孩。
“准没错的。”小男孩自信说道。
“等以后桃树长大,开花结果之后,我们就可以吃桃子了。”
“哇,真好!”
“春天的时候桃树还会开花,桃花可好看了。”小女孩脑中已经浮现出了桃花的模样。
“二郎,四娘,快回家吃饭了。”一妇人笑眯眯地从院中出来。
“娘!”四娘扑到妇人怀中,不一会儿转头对小男孩说,“二郎哥,你也快回家吧,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好。”二郎傻笑着对四娘挥手道别,看着她和妇人走进院子才离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四娘快要及笄了。
“四娘!四娘!”笑容灿烂的男子向亭亭玉立的女子跑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便把裹着的布拆开,是一支漂亮的银簪子,有桃花的式样。
“好漂亮!”四娘惊呼,“这一定值不少钱吧。”
“你喜欢就好。”二郎傻乎乎的笑着挠了挠头。
“可是,这太贵重了。”四娘犹疑着,想退回这支簪子,“我不能收。”
二郎却红了脸,“我想让你在你及笄那天戴上。”
“这样啊。”四娘也红了脸。
四娘及笄那天,阿娘为她插上了那支漂亮的银簪。
阿娘什么都没有问,四娘也什么都没说。 来往的女孩子都夸那支银簪很漂亮。
而二郎只看着四娘傻傻地笑。
四娘及笄不久后的一天,有媒人上门来了。四娘知道与她说媒的是谁,只是躲在屋子里偷听阿娘和媒人的对话。
“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这么好……”
阿娘自然知道四娘的心意,于是收了订婚礼物,将四娘的姓名与生辰八字交给了媒人。
男方也请人合了婚,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请四娘的两位女性长辈约同媒人将聘金和聘礼送到了四娘家中。四娘家也回了礼。
双方商量好了冬月初八即可完婚。
阿娘为四娘准备嫁妆——针线盒、鸳鸯枕、合欢被、龙凤毛巾、喜梳、喜盆……
而四娘自己在为嫁衣最后的工作收尾,四娘的针线活又快又好,缝制的衣服整洁又体面。
但她和二郎却没有等来婚礼。
因为战争来了,二郎被征兵了。
二郎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征兵名单的那一刻,感觉血液都凉了。
他犹犹豫豫地走到四娘家,想告诉她这件事。
四娘从院中出来,眼睛红红的。
“四娘——”二郎感觉口中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四娘,要不我们退婚吧。”二郎低下头,不敢看四娘的神情,“我不想耽误你。”
“你不要说这种话。”红着眼睛的四娘抱住了二郎,“我等你回来。”
二郎也紧紧抱住了四娘。
好一会儿,两人才松开,四娘回小院中拿了她缝制的几双鞋、几件马甲和几双护膝给二郎。
“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我会的。”二郎看了看四娘,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四娘站在小院门口看着二郎逐渐远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二郎还是没有回来。开头还有书信传回来报平安,后来干脆书信也没有了。
他们都猜测二郎已经死在外面了,但也没有人来报信。
四娘却还在痴痴等着。
阿爹和阿娘都劝四娘不要等了,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但是四娘还是等着,从小姑娘等成了老姑娘,又从老姑娘等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老婆婆摸了摸自己的皱纹想,他不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的。但她还是继续等待着,或许他明天就会回来了。
有一天四娘哥哥的孩子发现了静静坐在床上靠着墙头的姑姑,手中拿着一支漂亮的银簪子,是桃花的式样。
这个孩子替姑姑办了葬礼。
四娘的坟墓在村头的山上,仿佛还在遥遥望着远方。
有一天,一个佝偻的老头来到了村口。
村口的大树下坐着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另一个老头,佝偻的老头认得他。当年这个老头因为坡脚没有被征兵。
“你是田家三郎吧!”
“你是——”田家三郎仔细看了看佝偻的老头,“你是二郎哥?”
“是我啊!”二郎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
“他们都以为你死了……”田家三郎忽然不想说了。
“我爹,我娘他们呢?”二郎急切问到。
田家三郎嗫嚅,“十几年以前就去世了……”
二郎点点头,脸上虽有悲伤,但他已经料到了。
二郎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问道,“四娘呢?她应该嫁给别人了吧。”
“她一直在等你……”
二郎脸上是动容,但又饱含悲伤。
“她前年去世了。”田家三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啊……”
“你回来了你们家就有人打理了,院里的杂草有人腿那么深了。”田三郎停顿了一下,“以前院子留的狗洞经常有兔子从外面跑进去,燕子在你们家房梁上筑巢……”
二郎回到家中,觉得饿了,于是从院子里面摘了把野菜,又烧了热水准备泡泡自己带回来的干粮。
饭也好了,菜也好了,二郎却找不到可以和他一起吃饭的人了。
二郎走出院子看见了以前他和四娘一起栽种的那颗桃树,虽然很冷,但是有几朵花已经开放了。
二郎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