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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隔

孤星凝霜

“我决定了。” 像叶片一样轻的语气,却承载着千钧。 欧阳彦天打开了窗户。 “卢明凯,很高兴能遇见你。” 他望了望窗外在晨曦下模糊的车水马龙,寥寥的晨曦透过雾气缓缓从窗外爬入卢明凯居住的黑暗的小间。 窗外不时有车飞驰过,回音游荡在室内,更加剧了这里的压抑与沉寂。 整个房间如同一个阴冷湿暗的墓穴,偶有的阳光只是装点了这里的死气。 “请不要那样想……” 话如藕丝,藕断丝连。 泪淌过卢明凯的脸颊。 窗外雾气渐渐浓了。 “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和那一类人鬼混在一起,持着刀,狞笑着与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捅伤真正关心我们的人。”欧阳彦天低下了往日桀骜不驯的头颅。 他变得如星空般深沉。 “所以……?”卢明凯恐惧地问,但是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魔鬼才干的事吗?”异口同声。 “请不要那样想……”他俩的目光交流着。 门不知为何开了,一股雾从窗户涌入。 不知是雾还是泪,二人的身影随着视野渐渐模糊,在彼此眼中仿佛一个装着黑暗的光与梦的气泡。 欧阳彦天在雾中的影子转了过来。 “在我小时候,我的妈妈每天给我讲故事。” “'从前,有一个魔鬼,喜欢看人崩溃的绝望,看着一个个天台上的末路人,它感到十分地快乐与满足。 有一天,它挫败了,它碰上了一个疯子,无论它怎么样整疯子,疯子都只是在笑。 魔鬼就这样日复一日去折磨疯子,然而它终于在一次疯狂的计划中,整死了自己。'.”他用手轻轻指了指自己。 “当时,听到魔鬼死了,我‘做梦都是笑着的’。” 他竟然轻轻笑了笑,双眼眯成月牙似正在酣睡的婴儿,这是卢明凯从未见过的童年的纯真。 “请不要那样想……” “现在我才明白,故事里那个疯子并非疯子,相反,他是个鬼才。” “他过于清醒,以至于令人无法理解。” 他与“他”若隐若现的身影如同正在呼吸的深渊。 “可……可是……你还跟我讲过另一个故事……”卢明凯强作笑靥,他眯起眼睛,但它颤抖着像一对随时会坠下来斩断某人头颅的锈迹斑斑的镰刀。 “里面的戴安娜说过:‘如果不幸,就当是一场梦。’” “是啊,都是梦。” “美梦也好,噩梦也罢,都是一场终究要醒的梦。” “反正都是梦。” “为啥要强迫自己坚持噩梦呢?何况我在梦里干了这么多糟糕事儿,倒不如放过自己,放过他人,不要再添麻烦了。” …… 一阵令卢明凯恍惚的沉默后,欧阳彦天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以前我有个天真的想法。”。 “让好朋友在梦里叫醒我,上课睡觉就不用挨罚了噗哈哈啊哈。” “哎呀现在总算在梦里找到你了,‘之前’要不没找到,要不光顾着玩儿了忘记跟你说了” “请代我向梦里的星霜、沐雨道别。” “来吧,叫醒我。” “长痛不如短痛。” 他解脱般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即将逃离噩梦的轻松。 他在梦幻中转身,身子探出窗外,望了望在雾气中只剩下圈圈光晕的车水马龙。 “……” 卢明凯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 很明显,这不是梦。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嘛。”他这轻快的孩子气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卢明凯全身冰凉,泪止不住地奔腾,可他又不得不用颤抖的笑靥去回应。 对于朋友,他一向都是笑着的。 他恐惧地颤抖着,瘫坐在地上。 他绝望地注视着,注视着他的朋友走向深渊,滑落深渊,从此两隔。 他与他是那么的近,却又那么的远。 他的真心无法看清朋友了。 一堵无形的可悲的厚障壁,令他与他,从此两隔。 他是多么的无力。 他窒息了,好似有什么梦魇一类的东西在抓挠着他‘细弱’的脖子。 “请……不……要……那……么……想……” 每个字都是块冰,冻得他张不开嘴,它们颤颤巍巍从他的嘴里滑落。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留下你……”卢明凯泪流满面。 “那也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 朦胧的晨曦将他全身照亮。 既是白昼的开端,也是长夜的终曲。 “我的惰性,令我浑浑噩噩,令我得过且过,我内心仍萦绕着对恶人的幻想。” “因此,我做不成好人,做不到‘放弃幻想,决意斗争’。” “它的力量已经膨胀到无可改变了,这是我最后的决断。” “终究,我的惰性会害了你。” “长痛不如短痛。” “来吧,让我与我该死的惰性,不复存在。”他转过身,拉起了在雾里朦胧的卢明凯。 “难道要让五年的沉没成本毁了你一生吗?” “对于我来说,你终究只是我逃避现实的、堕落下去的借口。” “我这样混吃混喝等死的人不值得可怜,不值得可惜。” “‘同过去的自己决断’,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又笑了笑,不是对卢明凯。 他笑自己这可恨的一生。 他笑自己这可悲的一生。 自己引以为傲的英俊,其实什么也不是。 终究是他人玩乐与消费的资料。 终究不属于自己。 自己虐伤的小猫不会因为他的英俊对他有半点谅解。 大部分的同学们不会因为他的英俊对他有半分同情。 真正关心自己的不会因为他不英俊对他有半点鄙视。 他干的一切,不会因为他的英俊就得到谅解,也不会因为他不英俊就得不到谅解。 待到英俊散尽,露出了金玉下的败絮,他就会被无情地、可耻地抛入深渊,连本带利一一清算。 卢明凯真的只是他放纵的、逃避现实的借口:“你们管我?反正我还有朋友,不像星霜。” 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像一只贪吃的鼠,在米缸里浑浑噩噩,待到见底。 方觉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已经将自己本就亏空的精神挥霍将尽,如一个破产的酒鬼。 倘若这一切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会无情地把朋友当作玩乐的资料。 会对他人造成多少创伤,他才不在乎。 现在他不愿再让卢明凯为他浪费自己的真心,这是他仅存的良知了。 惰性,可恶的惰性,可悲的惰性。 看清了自己,才知自己多么可恶。 好酒不是一天酿就的,罪恶不是一天积攒的。 已然爬上了他的脊梁。 已然病入膏肓。 他是魔鬼,他认为。 “长痛不如短痛。”什么在他耳边鬼呓着。 卢明凯颤抖着伸出了手,准备作最后的道别。 “不……不……” 他知道救不了朋友了。 欧阳彦天轻轻跳起,身体向后倾倒,轻盈地翻出了窗户,一抹朝阳闪烁在他的额头上—— 他闭上双目,摆了摆手。 “永别了。” 他在空中翻了一圈,飘离墙体,在薄雾中渐渐模糊。 卢明凯僵直在原地,仿佛坠下去的是自己。 失重感,强烈的失重感。 令他窒息,眼前渐渐模糊。 失重感,强烈的失重感。 欧阳彦天不再背负着罪恶去苟活。 他情愿去享受半刻阳光下真正的轻松,与时间好好欣赏自己最美好的一段的生命,或者说,死亡。 如释千钧的轻松。 时间也体现出了它的慷慨,将整个世界放慢。 世界开始发光,变得愈加朦胧、梦幻。 在这片梦幻中,他从头开始再次走过了自己的一生。 那一刻,两隔。 卢明凯望着在朦胧晨曦下远去的欧阳彦天,仿佛冻成了一块冰。 心中那股弦终究还是断了,沉重的、五年来积攒的感情一瞬间如千钧砸在他的头上,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白,太白了。白得发黑,白得黯然。 在这白色的地狱里梦幻的光芒中,隐隐散发着虚无的气息。 在这梦幻的光芒中虚无的气息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但是中间有五年是模糊的、像是被磨断了一样,好似被抽走了。 这五年在自己十几年的光阴里占了大头,它的空虚是无法填补的。 记忆渐渐隐没在虚无的光中,之后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入,尽管模糊,但他知道。 这是欧阳彦天。 他奋力向欧阳彦天奔去,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令他始终无法看清欧阳彦天。 欧阳彦天在这虚无、梦幻与光晕下逐渐透明,渐渐在虚无中溶解出一簇簇光与梦的气泡。 他想呼喊朋友的名字,但是只剩下啜泣与泪水。 他伸出手,想拉住朋友的手,但一堵无形的厚障壁挡住了他。 他贴在壁上,疯狂地用手拍着,用头撞着着这堵无形的冰冷的屏障,然而就是个响儿也没有发生。 他绝望地跪倒在这堵将他俩隔离墙前面,一个个小冰粒从双眼滑落,沁入虚无中。 欧阳彦天好像听到了他的啜泣,转过身来笑了笑,挥了挥手,渐渐消失。 他颤抖着盯着这些光与梦的气泡渐渐飘散,溶解在虚无中,不复存在。 白,太白了,白得发黑,白得黯然。 只剩下炫目的光。 在这白色的地狱中,只剩下他一个,孤独,绝望。 他跪在虚无之上,头顶着厚障壁。 他剧烈咳着,直到没有力气再继续咳。 原来是被自己的眼泪呛到了。 …… 光隐去了。 透过晨曦,在欧阳彦天翻过的窗前,一个男孩跪倒在地上啜泣着,阳光将他绝望的脸分成两半。 忙碌的车水马龙,无暇顾及。 …… 沐雨冲到了星霜前面,一手拉住星霜,星霜很快单膝跪下左手扶地。 她朝下一跳,拉住了卢明凯的腿在空中荡了一下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荡侧身甩到走廊上滚了几圈。接着星霜将她拉了上来。 一股剧烈的透支感从她全身各部传来,令她使不上劲,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她就被星霜提了上去。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谢谢……物理知识……提纲…”她喘了喘气,瘫坐在地上。 “你发现了。”星霜笑了笑。 朴实无华的阳光将地板晒得暖暖的、软软的,沐雨坐在温热的好似要融化的地板上,衣服被汗水沁湿,她感到了一股寒意,不知是一阵风悄悄飘过身后,还是心有余悸。 朝阳下翘首以盼的同学们,在观看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营救后,像一群没吃到糖果的小孩,不满地、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啧啧,没意思……真是多管闲事!”任凌心转过头,眼神里尽是失望。 “就是!这俩装什么正人君子呢?以为自己很厉害呢~”黄云飞提着任凌心的包包,附和着。 “打扰我们看戏…”林子涛悄悄嘀咕。 魏文臣阴阳怪气道:“霜霜真厉害!我太喜欢他英雄救美啦!” …… 上官明烨走过拐角,看到了瘫在地上迷茫着、与自己抗争着的的卢明凯,她走上前,扶起了他。 “这不是隔壁班卢明凯吗?跟我说说吧,但愿能让你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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