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公平,比如我,就是被命运抛弃的人。
王梓熙,是我的本名,可我在外的名字始终是顾于渊,这也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我最后一次听到王梓熙这个名字,是在五年前,我妈跳楼的前一天,也是我的生日,那天她一反常态。不对,应该说那天她似乎正常了,又似乎没正常,她叫了我一天王梓熙。我一开始以为她叫错了,又或者叫的是我爸爸的名字。
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就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正常的时候她和其他母亲一样,教我学习,从她的讲题思路和谈吐中,我想她大抵是个有学问的。但疯癫的时候,就会骂我,打我,清醒而后又抱着我哭,直到睡着。
在她跳楼的前一天她异常的温柔,其实她本来就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只有在疯的时候才会那样。那天我永远都不会忘,她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做了我最喜欢的鱼香肉丝,要知道,我家很穷,我妈一个女人,身体还有很多疾病,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再加上精神不好,几乎没有地方敢用她,她只能在正常的时候出去干那些搬水泥、搬砖、捡垃圾之类的活。有的时候病犯了,伤了人,摔坏了东西,赚的钱还不够赔偿损失的。我也会在放假的时候出去搬砖或者搬水泥之类的活。但也不够看病和学费等日常开销,因此一顿饱饭对我们而言都是奢望。所以更别提吃鱼香肉丝了。那天我吃的很开心她吃的也很开心。我问道:“妈,你今天是挣钱挣多了吗!”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那个眼神有时仿佛是在透着我看另一个人,充满爱意。过了好久,她缓缓说了一句:“今天你过生日啊。”随后便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我笑。
我当时一想确实,不过那天学校好像是搞运动会忙了一天,我都忘了。我那时候没想太多,可第二天大抵是母子连心吧,正上课,我只觉得心猛地抽了一下,很难受,总感觉丢了点什么,我便向老师请假,可是苦苦说了半天也不给我假,我只好翻墙出了学校。刚到家楼下,就看到楼上有个什么东西飞下来
没等我思考,就听到“砰”的一声,我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是我的妈妈。我就在想,我要是早一点,哪怕就五分钟,我妈也有可能活下来。那一刻我只想着要杀了那个跟我周旋半天不给我假的人给我妈偿命,可是有什么用?难道我妈的死是因为他不给我假?我要是早意识到不对或者一开始就翻墙,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跑过去,不顾我妈的死状有多惨,不顾她身上的血,抱起她往家里跑。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不断浮现妈妈昨天那温柔的笑容,妈妈以前的各种好,可是后来脑子里久久无法挥散的只剩妈妈跳楼的样子了。我试图给妈妈擦干净身上的血,想让她睁开眼睛,告诉我,那都是假的,是她在骗我,可是她那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的面庞以及冰冷的体温打破了我一切的幻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临近黄昏,阳光变得不再那么强烈、刺眼。太阳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橘黄色的灯,柔柔的光芒倾泻下来,照到我的身上,似是母亲在抚摸着我,对我做最后的告别。我的眼睛也哭肿了,甚至到最后已经流不出泪水了。打我记事起到现在我这一生哭过三次,那是第一次哭。
后来怎么处理的,记不太清了,反正最后把我妈简单的下葬了,甚至连个像样的棺材都没有。我记得她说过,我一定要见到我父亲,问他当年为什么要扔下我们,为什么在妈妈最需要他的时候扔下她。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不理解有什么必要呢?
直到那天我在家里的沙发底下发现了一个本子,似乎是我妈生前的日记本。
我翻看那个日记本,上面大概讲的就是我妈和我爸从结婚开始生活上的一些小事。
那时我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疯。试想一个刚生完孩子女人,被带到冬天就在荒郊野外的雪地上弓虽,女干。满身伤痕,丈夫也失联了,回到医院,只剩下尚在襁褓的婴儿,只怕,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勇气活下去吧,这么多年,她能活下来,把我养这么大,也是为难她了啊……同时,我才知道王梓熙是爸爸妈妈给我取的名字,但由于我刚出生就被父亲抛下,母亲犹如鹰没了翅膀,随她姓顾,名于渊。我也大概掌握了我爸的基本信息,是个警察,47岁,长相估计是不能确定了,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大概请了三天假,把家里琐事处理完了,我就回学校了。因为我逃课的事,无疑,我被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骂了。
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了,随后迎来的才是人生中的低谷。
我妈去世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传的,很快就人尽皆知了。平时喜欢欺负人的三人行大傻逼就开始对我实行霸凌了,他们大概是心理变态,就跟现在的我差不多,我是以杀人为快乐,他们是以霸凌为快乐。他们喜欢把你最痛苦的事情说出来,羞辱你。而我就成了他们新的消遣。
有一次他们再次把我逼到胡同里,对我拳打脚踢,为首的边打边笑道:“操,这不是三班那个诶?奥!那个哑巴娘炮吗?”
旁边的两个随声附和道:“啊,叫什么来着?顾于渊?哈哈哈哈哈,听说他妈是个疯子”我当时其实可以反抗,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记大过甚至退学,我必须要好好学习,去找我爸,替我妈问个真相,所以我就一直被欺凌。我想着忍着吧,可是他们说我妈妈了,我没忍住反驳了一句:“不是这样的”
“滚尼玛的!老子说话轮不到你这个弱b插嘴反驳”其中个头最为高大的那个逼一脚踹到我的腹部上,疼得我半天没缓过来……
“住手!前面的!干什么呢?”一个声音出现了,让我竟然恍惚中有一种电视剧里英雄救美的场景。
“臣卜,木曹!是学生会的!!快跑!”他们三个竟然跑了。
后来,我实在是头被打的晕的不行,然后就昏死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我几乎下意识的就双手抱头。
“别怕,我是高二学生会的,你是高一的学弟吗?”那个男生轻声细语的问道
“……嗯”停了好长时间,我试探性的回了一个字,毕竟我不认识他,在分清是敌是友之前,我不能掉以轻心。
“我叫肖霖旭,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主动开口
“顾于渊。”在确定他没有什么恶意之后,我回答了他。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他又问道。
“这用问吗?他们……咳!咳!咳”说到一半,我可能有些急,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肖霖旭见状拍了拍我的后背,道:“别急,慢慢说。”“咳咳,咳,总是这样,以欺负别人为乐趣。”我继续说道
“……”他沉默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坏人,至少一定不会想那些傻逼来欺负我。
“不过这都没什么,我生来就应该活在深渊之中,他们的存在倒给我添了点乐子……”我自嘲道。其实我是一个很悲观的人,有一点现在初中生的网抑云。
“没有,没有谁会生来就活在深渊里的!就算你现在活在深渊里!你也要早做最狠戾的鸢!反击命运的不公,飞出这深渊!”他抬起头,说道。
“……呵”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只好轻笑一声,接着对他说:“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嗯……但不会是最后一个的,不过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要记得反抗啊”说完,他笑了,笑的很阳光,那时我似乎也被感染了。
“拿什么反抗?”我继续问道 。
“我会帮你的!”他看着我笑道。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我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这是当然了,我们是最好的哥们!”他笑了,纯粹美好,我以为我可以就此离去深渊,和他共同生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