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无尽的黑色,铺天盖地的向我们袭来的黑色,逐渐笼罩住了整个梦境,带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萧黯文醒了。
当他从冰冷刺骨的寒风中睁开眼时,他不由得向神明感叹:我又活了一天。
武都冬天的早晨是昏暗的,大雾弥漫着街道,却依旧不影响刺骨寒风的呼啸。萧黯文从破破烂烂的小床上坐起,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仿佛是要透过云层,找寻那栖身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向他们咆哮,诉说他们对自己的不公!
萧黯文是一个孤儿。
一个自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父母的孤儿。
萧黯文最初的记忆,就是在这个破烂的小屋子里,他和奶奶一起生活着,平日里,祖孙俩就靠着捡垃圾卖掉来勉强度日,奶奶也不辞辛劳的四处寻找工作,希望能养活家里的两人。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七天前…
七天前,奶奶突然旧疾复发,在干活的工地上晕倒,被工地上的工程车碾压…
当萧黯文捡了一天的垃圾回来,发现工地上的工人和他们带回来的骨灰盒时,萧黯文幼小的双眸里,最后一点火光,自此熄灭。
而现在,凌晨四点,萧黯文从床上爬起,迅速裹紧那件破破烂烂的外套,走出屋子。他用双手在屋外的地面上捧了一小捧雪,向脸上摸了摸,瞬间,他的小脸和小手便冻的通红。他拿起放在门口的蛇皮袋,看看天空,向昏暗的街道走去。
顺带一提,今年,萧黯文5岁。
武都街道旁的路灯早早就以熄灭,更加衬托出街道的昏暗,仿佛一只巨兽张开庞大的嘴巴,想将一切吞吃入腹。而早晨,也是最佳的拾垃圾时间,因为这是,环卫工人也才刚刚上班,趁着这个时间,垃圾往往要比其他时间多得多。萧黯文背着身上的蛇皮袋,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盯着马路两边,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值钱一点的垃圾。还好,早晨的垃圾够多,不一小会,萧黯文的蛇皮袋要比刚开始鼓起来了一些。寒风如尖刀般切割着小萧黯文的脸庞,脸颊上的冻疮也变得通红。小萧黯文哈着白雾,一点一点的沿着路边行走,这是萧黯文每天必须走过的路。走完这段路,时间差不多的话,就可以先到回收站卖掉,换一点垫肚子的钱,然后再继续拾荒到晚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昏暗的街道开始蒙蒙亮起来,萧黯文的蛇皮袋也鼓鼓的,萧黯文拍了拍蛇皮袋,点了点头:“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先去一趟回收站吧。”说着,萧黯文把蛇皮袋一背,向垃圾回收站走去。
但是,当萧黯文走到回收站前,看到的却不是往日里大开的大门,而是由一条粗大的铁链锁死的铁门。“这么回事?”萧黯文有些着急。他背着蛇皮袋走向前,透过铁门向里面望了望,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大叔,而是一个身穿警服的保安站着里面。保安也注意到了门口的身影,忙喊:“去去去,哪来的小毛孩,赶紧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萧黯文哪见过这阵仗,忙的躲到一边,愣生生的问:“请问,这家回收站为什么今天没有开门?”
“不光今天,以后它都不会开门了,我们已经将这里收购下来,将来建造大高楼,一个小小的破回收站算什么啊!快滚快滚,不然等会没你好果子吃!”保安喝到,将萧黯文赶走。
萧黯文背着蛇皮袋,在早晨城市里的霓虹灯下穿行,慢慢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外。他靠着墙缓缓坐下,无神的双瞳再次望向天空。他最后的亲人没有了,现在,就连最后的生存方式都被那些所谓的人毁掉了。“奶奶,我该怎么办?”两滴泪水顺着冻裂的脸颊滑下,萧黯文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时,天空又飘起来雪花。萧黯文一动不动,任凭雪花拍在自己的身上。破烂不堪的外套根本不足以御寒,萧黯文的身体冻的直哆嗦,但他依然靠坐在墙角。他的一切都被毁掉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最后望着天,瞪大双眼,仿佛向神明谴责自己的不公!但无论他如何瞪大双眼,眼前的景色却变得越来越暗,最终,在太阳升起的那刹那,一切归于了黑暗
在武都正常人开始活动的时间里,萧黯文终于离开了这个昏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