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儿?”进入大堂内,预想中的前台小姐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生物。
而此时,身后的门,消失了。
破碎的墙壁,和,淹没到他脚底的,鲜血,李雨泽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嗓子眼,恐惧达到了极限,他跌坐在地上,那个东西则是注意到了,似乎有新的猎物来到了这片猎场。
它似乎,在发出满足的笑声,李雨泽就这样,看着它,一点点吞掉了一个原本应该是处于花季的,穿着前台小姐干净服装的少女,少女断裂的头颅,滚到他的右手边,眼睛还在不甘地睁着。
宿醉的头痛,在那一刻被驱散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跑那么快,他玩了命地冲向走廊的尽头,跑上楼梯,身后腥风滑过,是那个怪物,它,追上来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撞在墙上,却又立刻起身奔跑,他不敢回头去看,只怕那个怪物,就在他身后。
人,是会累的,他也是如此,跑了没七层楼,他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干渴,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有一点疼痛,下意识看了一眼,三个指头已经消失不见,仅留下整齐的指根。
他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又仔细看了眼还在流血的部位,张开嘴,喝下了自己最新鲜的血液。
人是破坏欲和战斗欲,以及,刻在骨子里的,对嗜血的渴望,尽管我们可以依托社会将这三种不算是文明的欲望深深压在心底,但,终究有爆发的时刻。
恐惧,有时,就是诱因。
嘴里的干渴伴随着铁锈味的进入,逐步消失,眼中的清明也随着血的进入,逐渐混沌。
“哥哥?”一个声音。
可那是谁的声音?脑海中很乱,饥饿感,在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我……我好饿啊。”
“我真的……好饿啊!”李雨泽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起来,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理智对他行为的约束逐步降低。
他有异食癖。
而促成这一变化的关键性因素是,血液,大量的血液。
那个怪物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只要他一回头,就能被那个玩味目光的怪物,把他的脑子拧下来。
“食物?”理智断线。
现在的他,只是一只出笼的野兽,但瘦弱的野兽是注定无法打败强壮的猎物的,他猛地扑了上去。
那只怪物看起来很享受这次狩猎,它在等,等这些猎物打累了,就是收割的时刻,只是,为什么会有点疼?它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已经被撕掉了一大块肉,消失的肉块却出现在猎物的嘴里,这只猎物在吸吮它的血液?
“哩呕?”怪物有些意外,但是目光依旧平静,这些猎物很快会知晓吞掉它的血肉,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它离体的血肉依旧保有活性,会穿过他们的胃,突破体表,返回自己的身上。
它在等这个猎物痛苦地打滚,然后祈求它杀死自己,它会很乐意看到这样一幕的。
只是为什么越来越疼了?
野兽是有捕猎技巧的,哪怕是只有兽性的状态,他在挖这只怪物的心脏,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但,他被阻止了,像是一只破旧的布娃娃,被狠狠甩了出去,他重重撞在墙面上,那怪物发出兴奋的声音,“唬嗷。”
迟来的疼痛,视野越来越模糊,要死了吗?明明才刚刚告别高中,美好的大学生活还在等待着他,不,不能死!要,要活着!
他向右一滚,躲过了,那怪物蒲扇一般的大手,“唬?”那怪物发出了类似于人的声音,或者说,他曾经就是个人。
终于看清这个怪物的全貌,只是那一瞬间,他猛地一怔,“是你?怎么会是你?”他的声音在打颤,发出一声声惨笑。
曾经的老师,现在的,野兽,酒的味道还未散去,身上的斑纹是被撕烂后紧贴在身体表面的衣物,眼中只有残忍与野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向后退了几步,再也无力反抗,跌坐在地上。
就在他放弃抵抗的瞬间,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把水果刀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穿过老师的胸膛。
“不要!”他想伸手去阻止,却被人拽着衣领,带离了,那血色的大楼。
“你可真勇啊,被魇覆盖的楼都敢进。”一个熟悉且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女孩?他回过头,却看见了,大一号的妹妹。
“老妹?”他皱了皱眉头。
“谁是你妹妹?你怎么……”四目相对,这边还是青春靓丽,那边已是成年警花,“李雨泽?”
“怎么会这样?我们都当你死了!原来,你在十年前误入了魇的猎场?”他被高自己一个头的老妹拥在怀中,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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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居然能在魇的猎场里生活十年,他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透过单向玻璃,很多人员在观察这个,魇之猎场内的生还者。
“除了他以外,貌似没有别人被救出来了,真是奇妙的缘分,所以那就是你年轻的大舅哥?”梦魇局局长调侃着自己看好的年轻人。
“局长可别取笑我了,就算是我大舅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但如果是'它',我想,我会劝说好梅的。”
“那是小李十年未见的亲人,别太过分了。”
“遵命,局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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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是,我失踪以后的十年之后?爸妈怎么样了?”李雨泽问道。
“他们倒是身体健康,我现在工作的梦魇局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悲伤,但他们还是忘不了你。”李雨泽并没有注意到,与自己说话的,只是他妹妹的投影,而她妹妹,正在另一个房间里,与他的对应的投影说话。
“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最近的记忆是,参加完散伙宴,然后误入了一座红色的高楼,在进入楼之前,我曾经帮助了一个,一个,女同学?她的脸,我记不太清了,然后在进入前,我又听见了她的声音,然后进入之后,我看见了,”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外面墙壁上的指数表,指针正在逐步移向那危险的红色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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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这可不太好,”那名被局长夸赞的年轻人已经手持武器站在了房间之外,如果里面的人有任何异动,他就会出手,将事态压到最低的层次,而房间外侧的四周,是一个个面色紧张的突击手。
一旦里面的人,出现魇化的情况,他们会立刻开枪,将他击毙。
“你必须说出来,我是你妹妹,我有什么不能听的?”李梅的声音不小。
“但是,你甚至不在我的面前,”他不是没注意到,外人的眼神,甚至是他妹妹的眼神,那眼神带着,隐藏的极深的,恐惧。
“我的老师死了,就死在我面前,他还试图杀死我,但我活下来了,就这么简单,”李雨泽声音逐渐平稳了下来,“那么下面我该问问你了,妹妹,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
指针最终指向了那个最危险的位置,“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那些嘈杂的人是谁,但我会活下去的,我自认为,我并没有在野兽丛生的地方生活十年的能力,但是,我的妹妹,面对我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作为家人的信任,我会回家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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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险的魇,麻烦了。”年轻人长呼了一口气,他示意了一下两边的突击手,用力破开了那扇之前还禁闭着的门。
只是门后的世界,已经不再是那个光秃秃的禁闭室,而是这座城市,十年前的样子。
“老天,”一个突击手进来之后感叹道。
“我们必须找到魇主的位置,只有消灭它,才能让这里恢复正常!”年轻人手中是一根竹剑,挥舞起来能听见破风的声音。
“三人一组,立刻行动!”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景色突然发生了变化,这里这时看起来,更像是个游戏。
“吃鸡战场?麻烦了,快躲起来!”年轻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来不及了,远处的洋房处,传来一声近乎可以被忽略的枪声。
“唔!”一名突击手的手臂被子弹击穿。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趴在了地上,血流了出来,却是绿色的。
“小心,他在同化我们!一旦被魇主同化,我们的自我会消失!”年轻人带着突击手们躲在了一个土坡后面,而那名偷袭者却并不心急,他一直在瞄准他们,只要稍微露头,便是一颗子弹直接穿过去。
“这样一直躲着不是办法!”年轻人随手丢出一朵花,却并未引起射击,对方是个有经验的猎手。
“这里既然被魇主创造出来,那这里一定发生过值得纪念的一件事情,”再结合吃鸡战场,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他在这里单枪匹马地灭过一队?
独狼玩家?
他把目光转向那些跟随他进来的突击手们,伴随着目光的黯淡,那名受伤的突击手,甩开了给他包扎的队友。
年轻人伸出了四只手指,突击手点了点头。
四名突击手就这样脱离了队伍,伴随着枪声的响起,地上多了四个盒子,但枪声并没有停。
他在鞭尸?年轻人的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上,战友尸骨未寒,而敌人还在,还在,他听见了翻窗的声音。
眼神手势示意,其他战友开始了瞄准,一旦这个残忍的狙击手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开枪。
脚步声近了,又近了,即将出现了。
那是手雷拔线的声音?
影子?
该死的,暴露了!
“快散开!”年轻人知道暴露了,挺剑而起,一剑将那冒烟的手雷劈成两半。
这次,轮到他直面对方的枪口了,独狼玩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狠。
带着拼死一个不亏的想法,眼前这个魇化诞生的造物,同样如此,背着的M416早已压满了子弹。
红点开镜,子弹纷飞。
普通的敌人,看来这个魇主的想象力并不算丰富,这是件好事,最起码目前来看,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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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这是我们找到的资料,您看看……”
梦魇局局长拿起资料,刚刚翻开第二页,便道了一声,“完了。”
“局长,我们不能放弃,他还有人性!”李梅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自己看看这个吧,”局长将一份资料,丢到了她面前。
仅仅只翻到了第二页,李梅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魇主,我们可以轻易找到它的老巢,消灭它的魇珠,但,很遗憾,你的兄长,想象力非常丰富,而经过十年的沉淀,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极盛时期的梦魇帝国,”局长轻拍她的肩膀,“我们不能对他留手了,刚刚已经有四名突击手突发脑死亡了,这表明,他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死手了。”
“他只是害怕,我们难道不能?”
“谁不害怕呢?我也很害怕,梦魇局突击位置人员,已经全部进入了梦魇中,三分之一的梦魇局建筑被攻陷,这里不被攻击,是因为拥有那群茅山道士的符咒,一旦你离开这个屋子,立刻会陷入梦魇的侵蚀中。”
李梅很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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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面,那个年轻人已经将手中的竹剑捅进对方的胸口,伴随着绿血飞溅,对方缓缓倒地,而自己这面,已经有六名突击手死亡了。
“呼,”年轻人长呼一口气,“留三人照顾队友!其他人,继续跟随我前进!”
“遵命,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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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物,却又在此刻变幻,这次场景变成了科幻风格。
“听说,你们想要找我,有事吗?”一个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年轻人抬起头,却看见,那是与人类极其相似的,机器人。
“你是谁?”年轻人问道。
“大众的,还是私人的?”机器人问道。
“我们应该称呼你为什么?”侵蚀却减轻了,年轻人此刻居然有了想要拜这个机器人为主的想法,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机器人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和,“反正,我也只是个失败者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我被自己的造物背叛了,”机器人面色有些尴尬,“这里本该被我控制,却便宜了某个入侵者。”
“我所能控制的,也只有这么点而已,你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个入侵者想象出来的人?”
“你是魇主?”
“那是什么?”
“你不是魇,演化出的生物?”
“魇是什么?”机器人反问道。
“你可以理解成,那些被入侵者想象出来的,本不存在的人或事物,却在魇化的影响下,真实地存在了,我们是为了解决魇才来到这里的,”年轻人开口了,话语却是局长在外界控制的。
“那你们,可要招惹两个大麻烦了,”机器人听懂了,却并不看好他们。
“为什么?”年轻人问道。
“因为那个入侵者,利用我的权限,制造了他所能制造的,最高科技层次的,两个文明。”
“用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极端排外主义吗?”机器人声音缓慢。
“能详细说说这两个文明吗?”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简单地讲讲吧,第一个,龙城,纯失控智械控制的都市型地下城连通文明,对你们的印象,如果你们是他们口中的原生人类,你们会得到数不尽的机械保镖,那些家伙能发疯一般保护你们。”
“第二,璀璨水晶帝国,从小马宝莉世界观衍生出来的产物,顶级魔法科技文明,什么都有,如果你们能证明你们可以与他们的国民产生可育后代,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们,哪怕你与她们的外观完全不同。”
“通过哪里,才能找到魇主,也就是你口中的入侵者?”
“你们需要拿到钥匙才行。”机器人说道,“第一把钥匙,是一片纷飞且不融化的雪花,这种雪花只有璀璨水晶帝国能制造出来,第二把钥匙,是一块钥匙形状的石头,配饰是一小片虫甲,那种虫甲只有龙城世界观下的天穹城才有。”
“之后,两把钥匙合而为一,就会帮你们打开主控室的门,他就在那里。”
“谢谢,只是我不明白,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魇化消失,那么你……”
“我本来就该死了,那个入侵者强行延续了我与她的生命,娲很累了,我也很累了,我们的使命早就结束了。”机器人面色有些疲惫。
“谢谢,祝你们平安入睡。”
“不必客气,孩子,”机器人此时却换了一种表情,比起平和,更像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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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正义的NPC?”局长的声音早就发不进去了,作弊,可不是个好习惯。
“魇里面,居然有这种角色?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张局,”与他一同看这场魇中冒险直播的,还有另一个大佬。
所有人进入被魇控制的梦境时,都会强制以第一视角直播在离他们最近的平面上。
“可惜了,如果,他不是魇的衍生物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聊聊,真是可惜了。”
“如果你想的话,踏出这件屋子,他绝对乐意跟你碰面,王局。”
“少打趣我了,张局,不过这还真是少见,没想到,居然还要拥有理智的魇,甚至还将自己自比为人类,我还以为,”王西安,张局的好友,现任b市梦魇局局长,这次听闻a市出了问题,作为好友,他第一个就跑来,嘲讽。
“谁说不是呢,杀了那么多的魇,意识清醒的,这还是第一个,不会是负负得正了吧?”
“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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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胸有成竹的两位大佬,李梅已经跌跌撞撞地踏出了屋子,而在一瞬间,她就入梦了,与那位年轻人进入的魇不同,她看见了,那个曾经失踪了的,兄长。
“哥哥。”
“我就在这里,不用害怕了,妹妹,”李雨泽回过头,抱住了这个比自己大了两个头的妹妹,“明明是妹妹,居然这么高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自保,”李雨泽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嗯,你应该知道,我的记忆,是有缺损的,我计算过,我至少缺失了四个小时以内的所有记忆,回报便是,我有了这种创造世界的能力,曾经那些想象中的事物,顷刻间,就可以变成现实。”
“可那终究只是魇化。”
“一瞬就好,我想看见那个世界,那个,不被任何组织,欺凌的世界,我们真正可以站起来的,而不只是键盘上的巨人的那个世界,你明白我的感受吗?妹妹。”
“和平,只屹立于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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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被同化吧?”王西安问向自己的同窗张局长。
“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希望不会被同化吧,毕竟如果算起来,十年前,国际局势据说相当的紧张,哪像现在,全世界各地的魇化者都够自己本国喝一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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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没必要一定要用战争!”
“你不明白,我的妹妹,强者想要去跟弱者讲道理,弱者却说,你得先把你的枪炮去了,才能讲道理,当强者去除他的武器,弱者就一拥而上,将他分食干净,”李雨泽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而李梅的身形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那副曾经的三四年级的小孩样貌。
“正义啊,真是熟悉的名词,只是我已经早就脱离了正义的阵营,我的立场,就是我的国家,当我们不仅仅只是做一个键盘上的巨人时,我就会放下这份被赐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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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不说实话啊?”张局的眉头微微一皱。
“得了吧,老张,你要是突然拥有了这种力量,你比他还疯。”